能源價格改革的多軌策略

韓美妮

中國經濟發展的阻力某種程度上來自政府控制下的定價體系。至今，中國能源價格仍未完全從計劃體系轉變為基于市場供需的浮動體系。國家發改委依舊在整個價值鏈中保持著對能源價格的有力控制。北京方面通過這種方式人為地壓制電價，雖然此舉幫助中國工業制造商和家庭消費者避開了全球商品市場價格波動的不利影響，但是也衍生出一些不良動機。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在于，低廉的價格造成了能源的過度使用，也抬高了中國的能源需求與排放量。盡管新能源與新技術有助于提高生產效率，卻極難獲取大量市場份額，因為能源制造商與公用事業供應者無法看到其中的價格激勵。

為降低煤碳依賴度，中國必須采取的重要措施之一便是將電力補貼降低到標準水平。電價改革的困難在于如何避免給那些難以在高電價中存活的低收入經濟部門造成危害。北京方面正通過劃分全國消費類型來解決這個問題。富裕家庭擁有更大房屋以及更多家用電器，因此能源消費更多。2012年7月，中國領導人將全體居民電價由單一定價改變為三檔階梯定價，其中月度電力消耗高的家庭面臨更高的電價。通過這一改革，政府可以在發達與高收入地區采用更自由的定價體系，同時保持農村等欠發達地區的價格緩沖。

如今，北京正在考慮在工業部門采取同樣的三檔定價模式。今年1月，中國將三檔定價體系擴展到煉鋁行業，有傳言說這個模型也將進一步擴展到水泥制造及其它能源密集型行業。在工業領域，三檔定價體系主要是對生產效率低下的企業征稅，這將促使一些企業極大地改變生產流程甚至關門大吉。政府擔心，中國如今的能源密集型行業可能普遍產能過剩，其產量遠超出正常的市場需求，部分原因就在于國家的電價補貼，這也是中國經濟流失的一個缺口。提高這類行業的電價可以令中央決策者一石二鳥。

中國電價需要提高多少才能準確地反映能源生產、傳輸與分配成本？這是仍待解決的問題。決策人士難以確定的是，在當前模式下，到底存在多少電價補貼。中國國家電網公司是一家掌控中國90%電力傳輸、分配與銷售市場份額的大型國有電力公司，用戶超過十億，副業之多以致其在價值鏈中單個環節的運行成本難以估量。負責監督國家電網與決定電價的部門無法確定其成本結構；他們也無法相信國家電網官員提供的結果，因為該企業意圖從中央政府獲取有利的定價結構以及其他補貼。

為了進一步落實價格自由化，北京需要針對這個壟斷生產商采取措施。監管部門計劃采取早在十幾年前就應該采取的措施，但是國家電網對此十分反抗。如今，大型改革措施正在醞釀中。2013年3月，習近平主席與李克強總理帶領的新領導層改組了中國電力監管部門。這似乎預示著在后續運營方面的重組。

習近平在任職后開展了強力的反腐運動，順勢拿下了在職的能源監管官員的網絡。其中最顯著的例子便是前國家能源局局長劉鐵男。劉在2013年初被免職，之后被控腐敗并被開除黨籍。自2014年4月起，中共又對其他五位高級能源官員發起了反腐敗調查。早在2002年，電力部門就通過小規模的反腐運動進行了改革，因此，從目前情況看，在不久的將來，電力部門即將迎來第二次改革。

中國商品市場的定價遠比電力部門透明，且商品定價可以作為衡量中國能源價格偏離市場價格幅度的量尺。煤炭已經實現了價格市場化，但石油與天然氣還未實現。其中國家定價與市場價格之間的差距預示著很大的調整空間。去年，發改委將非居民天然氣價格提高了15%，以此進一步開放市場。盡管天然氣價格在2013年夏陡增，但中國國內非居民天然氣批發價格仍然比進口商從國際市場上購買天然氣的價格低17%～20%。價格差距使天然氣在中國成為了虧本生意，嚴重限制了其取代煤炭的能力。中國石油公司去年一年的天然氣進口總量占全國的三分之二，受到國內價格控制的影響，其損失了79億美元。

為消除這類損失，發改委近期宣布將在2015年前在居民天然氣定價體制中實現三檔定價，和電價的三檔階梯定價體系類似，這一途徑將使政府逐漸增加對高收入家庭的天然氣價格，同時，也將通過補貼來保護低收入群體的利益。能源價格體系的改革具有很大的難度，但改革的成功必然在環境、經濟與民生領域產生長遠的良好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