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乃飛

三個來客困大山
王翔是一家電視臺的記者。這天,電視臺接到爆料,說市郊有一個西王村,那里有幾個老人,都七十多了,卻各有不凡功夫在身。電視臺領(lǐng)導(dǎo)覺得這個素材挺好,就派王翔去采訪。
西王村是遠(yuǎn)郊山區(qū)的一個小村子。山路陡峭,采訪車的司機(jī)開了好半天,才看到“西王村”的界碑。越往前,路越難走,最后王翔他們在一條泥濘的路上被迫停了車。
王翔和一個實習(xí)記者還有司機(jī)都下了車,合力把車向前推,車子連動也沒動。三個人犯起了愁,看看四周,這大山深處,連個人也沒有。實在沒法子,王翔他們扯開嗓子喊了起來。喊了半天,三人累得蹲在地上直喘粗氣,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來了!”
那聲音清晰洪亮,王翔不由得精神一振,遠(yuǎn)遠(yuǎn)地,就見有一個人跑了過來,走近了才看清,來的竟是個老人。老人問王翔:“你們是干什么的?”
王翔說是來旅游的,不熟悉路,把車陷進(jìn)去了。老人說:“我給你們喊幾個人吧。”說著就扯開嗓子喊了一聲:“幾個伙計,都來呀,有車陷進(jìn)去了。”那聲音傳出去老遠(yuǎn),就像用喇叭喊出來的。
不一會兒,就見從遠(yuǎn)處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來兩個人。兩人的步伐挺快,在山路上如履平地,等走近了,王翔才看清,原來還是兩個老人,看上去都七十開外了。王翔就有些泄氣,自己這幾個年輕人都推不動車,他們還不是白搭?
王翔對喊話的老人說:“大爺,能不能再叫兩個年輕人來呀?這車子挺沉呀。”老人卻搖了搖頭,說:“不用,我們?nèi)司托小!?/p>
喊話的老人朝兩個同伴說:“老伙計,搭把手,把車推出來。”說著他推住車屁股,那兩個老人也湊過來,三個老人喊了一聲:“走—”采訪車竟然動起來了,王翔他們都看呆了。司機(jī)趕緊鉆進(jìn)車?yán)铮患佑烷T,車子竟然出來了。
三個老人不一般
車子出來后,王翔對三個老人說:“你們上來吧,我正想去你們村呢。”
三個老人卻說他們步行,給王翔帶路。王翔他們鉆進(jìn)車?yán)铮齻€老人在車前頭一路小跑,竟然把采訪車落下一截。王翔此行就是想采訪有功夫的老人,他暗想:難道這三個就是?看他們剛才的表現(xiàn),身手絕對不一般。
采訪車三拐兩拐,進(jìn)了西王村。下車后,喊話的老人請王翔他們到家里坐。坐定之后,王翔才說出記者的身份,并提出要采訪老人。
喊話的老人笑了,說:“我有什么好采訪的?”
王翔說:“剛才您喊的那一嗓子,還有你們推車的力氣,就不一般,我們年輕人也做不到呀!平時你們都練什么功,又有怎樣的養(yǎng)身方法,不妨說出來,電視機(jī)前的觀眾都很感興趣呢。”
老人還是直說沒什么,還說自己沒有功夫。這時,只聽里屋有人喊:“孩子,是誰來了?”老人回頭向屋里說:“娘,是人家電視臺的記者來了。”
王翔有點(diǎn)意外,老人這么大歲數(shù),還有個老娘呀,他想見見老太太,老人就把他領(lǐng)進(jìn)去了。老太太雖然躺在床上,面色卻很紅潤,一看就知道身體挺好。
王翔俯下身子來問老太太:“奶奶,您今年多大歲數(shù)了?”
老太太把食指勾起來,做了個“9”的形狀,說:“九十九了!”
王翔又問:“您平時都吃什么呀?”老太太不像她兒子那樣遮遮掩掩的,但她說的都是些紅薯、玉米之類的,也沒什么出奇的。
等王翔退出來,喊話的老人才悄悄對王翔說,其實他娘一百零三歲了,村里人忌諱說一百歲,他娘就說九十九,都說了好幾年了。王翔再問老人他們這身功夫的事,老人遲疑了一下,說:“你先去采訪另外那兩個老伙計吧,回來我再跟你說。”
三種功夫天天練
王翔沒問出話來,只好到另兩位老人家去走訪。到了那兩家一看,好家伙,一個老人站在院子里舉石鎖,那石鎖看上去得有百十斤,老人卻舉著跟玩兒似的;另一個老人也沒閑著,正在院子里轉(zhuǎn)圈跑,王翔看他圍著院子轉(zhuǎn)了好幾遭,卻一點(diǎn)都沒喘氣。
王翔更堅信了,這個山村里一定有什么神秘的功夫沒有外傳。他走進(jìn)院子,采訪老人,兩個老人卻和之前的那個老伙伴一樣,不愿多說。更湊巧的是,王翔發(fā)現(xiàn),這兩位老人的父母也都在世,而且也已年過百歲了。
王翔離開這兩家,又回到了喊話老人那里。他對老人說:“我猜,你們?nèi)齻€人的功夫一定跟你們的父母有關(guān)。您就別再跟我兜圈子了,再不告訴我,我就要急瘋了。”
喊話的老人嘆了口氣,說:“你實在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你們來村里也半天了,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不尋常的事呢?”
王翔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老人說:“我們村里沒年輕人,難道你沒注意到?”
王翔這才想起來,他在村里轉(zhuǎn)了半天,還真沒碰上一個年輕人,都是些老人和小孩。王翔就試探著問:“那些年輕人……”
老人說:“年輕人都出去了。他們這一走,家里的擔(dān)子就落在我們頭上了,我們不把身體鍛煉好不行呀!”
王翔明白了,全村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孩子。這些老人本來應(yīng)該安享晚年,現(xiàn)在卻成了家里的頂梁柱,上有老,下有小,他們不得不鍛煉身體,難道這就是這些老人身懷絕技的原因?
老人看見王翔疑惑的神情,嘆了口氣,說:“不光是為了這個,還有件事本來不好說,你一定要知道,我就說了吧。”
原來,這個山村有個習(xí)俗,老人去世后都要辦重喪,特別是年過百歲的老人去世,那喪事辦得就更隆重了,要用上好的棺木把老人裝殮起來,還要親人抬棺材頭,親自抬到祖墳。那棺材往往有幾百斤重,再加上走到祖墳有二里多地,這棺材叫誰來抬,都夠嗆呀!
村里還有喊喪的風(fēng)俗,喊的聲音越遠(yuǎn)越好,沒個好嗓子根本不行。按規(guī)矩,逝者的兒子如果歲數(shù)大了,抬不動棺材,就由孫子來抬。可現(xiàn)在年輕人都出去了,一出去就請不出假,所以村里那些父母還健在的老人都有一種擔(dān)憂,害怕萬一到了那天,他們承擔(dān)不了這件事。于是,他們就暗地里憋著勁鍛煉,就是為了到時候,他們能完成那個任務(wù)。但這種事又不好向外說,就讓人看著神神秘秘的。
這就是村里“功夫”的秘密。王翔聽罷,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經(jīng)過王翔緊張的采訪剪輯,幾天后,一段新聞終于播出了。新聞的主題就是:一個只有老人的村子,對一種古老風(fēng)俗的擔(dān)憂……
新聞播出后,立即引起了全社會的熱議,有人說,那些陳舊的風(fēng)俗該破除了;但更多人想到的是,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把老人拋在家里,誰來關(guān)心一下老人呢?
王翔自從做完那段新聞,成天東奔西走的,就再也沒去過西王村。他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西王村是否發(fā)生了變化,那些在外面打工的年輕人,看到新聞后有沒有回來看一看自家的老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