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委如何從會場“拿下”貪官

曾暉

“拿下”涉案干部時，紀委辦案人員先要“自報家門”，隨后“驗明正身”——“我們是XXX紀委的，你就是XXX同志吧？”一般聽到這樣的問話，貪官們往往會心知肚明，汗流浹背……

隨著紀檢監察機關案件查辦日益透明，近年來，媒體披露了多名違紀違法官員“兩規”前最后的露面場所，有住宅、單位、飯店、機場等。其中，涉案官員在會場被帶離的情況相對較多。

輿論普遍猜測，眾目睽睽下“拿下”貪官，為的是起到震懾效果。但一名長期分管案件查辦的某地紀委副書記否認了這種說法：“方便辦案才是首要考量，腐敗官員警惕性最低的時候，往往就在會場中。”

“私人定制”的會議

2014年6月27日下午，原廣州市委書記萬慶良正在省委開會，會議剛進行一半，紀委辦案人員出現在會場，將其帶走調查；今年1月，原河北省廳局官員梁樹林和劉學庫，在該省十二屆人大二次會議即將閉幕時，于會場被帶離“兩規”。

與之相似的，還有江西省原副省長姚木根、東莞市原常務副市長梁國英、無錫原市委書記毛小平等。

前述干部透露，紀委辦案特別講究“時機”，對涉案官員采取行動，多在這些“按部就班”的會議上。此時，被調查對象的行蹤、動向都盡在掌握中。

記者梳理發現，“老虎”們被帶離時的會議一般規格較高、與會領導多。這種情況下，他們請假缺席的可能性低，且容易因身處其間的“優越感”而麻痹大意。

不過，高規格的大會并非隨時召開。“根據辦案需要，我們有時要為調查對象‘私人定制。”前述干部稱。

據了解，為涉案官員“定制”會議多須周密部署，保密性強、協作性高。

紀委干部先與涉案官員的上級主管領導“通氣”，讓對方安排一個“有一定級別”的會議，但不會具體說破。待會議召開后，辦案人員守候在外，通過場內傳出的短信、監控畫面等信息，實時了解會議進度，再相機行事。

“安排這樣的會議，對方主管領導政治上必須絕對可靠，還要有出色的應變能力，壓得住局面。不能事兒還沒辦反先自亂陣腳，那就露餡兒了。”某地紀委案件檢查室王主任表示。

譬如去年5月11日，中央紀委在國家發改委舉行會議，國家能源局原局長劉鐵男被當場帶離接受調查，第二天即有官方消息發布。當時外界一陣驚愕，現在看來，卻很有“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餌釣金鰲”的運籌帷幄。

“當眾宣布”or“中場帶走”

據媒體報道，2011年6月11日 ，在開封市委全體會議上，省紀委官員當眾宣布對市委組織部長李森林實施“兩規”并帶離會場，與會人員“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同年 9月29日，山東省青島市公安局召開局長辦公會議。紀委工作人員“意外”出現在會場，宣讀文件后，將青島市市北區公安分局局長于國銘、李滄區公安分局局長馮越欣直接帶走。

紀委相關人士表示，雖然“當眾宣布”看上去力度很大，但在實際辦案中，像這樣的處理方式其實并不多見。

一方面，因尚未正式啟動調查程序，于情于理都要給涉案官員保留一絲尊嚴；另一方面，大會上往往會有新聞媒體和各界人士，“人多嘴雜”，為顧及社會影響，也不會輕易選擇“當眾帶離”。

記者梳理發現，涉案官員多在與會的休息時段被帶離，且常常被單獨叫走。

2011年8月19日，新任河南漯河市長41天的呂海清在市政府五屆六次全會上發表施政報告。會議分上半場和下半場，上半場由他總結市政府半年經驗，下半場為“工作部署”。

話說呂海清正在臺上進行上半場發言，中央紀委和河南省紀委的官員就來到了現場，但他們沒有立即采取行動。半小時后，主持人宣布休會10分鐘。期間，正在低頭醞釀下半場“工作部署”的呂清海被叫到了貴賓休息室，辦案人員向他宣讀了有關決定。當天的會議后來就此打住，呂清海再也沒有回到會場。

2012年4月11日，湖南省汝城縣召開“兩會”。同樣是在下午會議的休息時間，縣規劃局長邱明祥被人叫到縣委書記辦公室，郴州市紀委的辦案人員早已等候在此，隨即把他帶離。

上文當中的某地紀委王主任還向記者講述了一個他參與查辦的案子。

今年元旦節后第二天，他所在的案件室欲對一名金融辦主任實施“兩規”，便在金融系統內安排了一場中層以上干部參加的大會。會議開始后，辦案人員并未進場，而是托人以“朋友求見”的名義把被調查對象請出，之后不聲不響地帶離了現場。

突如其來的落差

“拿下”涉案干部時，紀委辦案人員先要“自報家門”，隨后“驗明正身”——“我們是XXX紀委的，你就是XXX同志吧？”一般聽到這樣的問話，貪官們往往會心知肚明，汗流浹背。

特別是置身會場，當這樣的問訊突如其來，貪官們更加措手不及。他們剛剛還在聚光燈下，被無數雙眼睛寵著，一想到將要面對的未來，身份落差太大，其心理防線便很快崩塌。

王主任告訴記者，前述金融辦主任走出會場，看到紀委干部，以為真是熟人相見，還主動握手寒暄。但當辦案人員按照規定核對其身份時，他立馬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前述紀委副書記表示，在會場帶離涉案干部，只有極個別人情緒激動，大多數人都“平靜配合”。他分析，貪官心中雖已亂如麻，但畢竟不愿被眾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當然，也有部分貪官整日處在惶恐之中，因為心虛而對開會充滿警惕。

2000年3月1日，原河北省國稅局黨組書記李真被通知去省委開會。此前，外界已有對其啟動調查的傳言，這讓李真隱約感到情況不妙。赴會場前，他特意電話咨詢“大師”，問自己此去是否會有事，“大師”向其保證沒事。但是哪里想到，剛一到場，李真就被“兩規”。

還有著名的“五毒書記”張二江，當被湖北省紀委通知到武漢開會時，他浮想聯翩，最終出一“下策”，干脆準備兩封“舉報信”，想要惡人先告狀。不過，開會的第二天，張二江即被組織調查。

摘編自《廉政瞭望》2014年7月下半月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