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你一聲姐姐

王麗

蘇琳是我的姐姐，可從小到大，我卻從來沒有喊過她一聲姐姐。自從我懂事起，我就恨不得沒有這個姐姐。

周圍有姐姐的小伙伴，都會得到呵護。可是，蘇琳不會，她的身高比我還矮，走路還歪來歪去，每次我都想逃得遠遠的。但我不能，因為我得幫她背書包，得陪她一起進教室。如果不這樣，只要被爸爸發現，我就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蘇琳不僅身材矮小，手腳還不便利。于是，同在一個班級的我們，什么削鉛筆、幫她涂改錯字的活都歸我。本來成績名列前茅的我，因為分散精力照顧蘇琳，成績下滑了不少。其實，之前蘇琳比我高一屆，但是爸爸為了讓我照顧她，逼著我努力學習跳了一級，跟她成為同班同學。

四年級時，可能是因為我覺得在家里得不到溫暖，于是，我的內心仿佛更容易被感動。一次，在體育課上，我不小心崴了腳。班長李林背著我去醫務室，安慰著一直哭不停的我。從那以后，我有了屬于我的小秘密，那就是我喜歡李林。

后來我把這個秘密與蘇琳分享了。沒想到第二天放學，我剛到家門口，就遭到爸爸劈頭蓋臉一頓罵。蘇琳像往常一樣歪歪倒倒地走出來，擋在我的面前。我推開她，惡狠狠地看著她。

蘇琳好像心中有愧，沒過幾天拿著塊磚頭對爸媽說，爸爸，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廢人，很多事我可以自己做……在蘇琳“如果不同意就砸自己”的威脅下，爸媽終于妥協。于是，我再也不用圍著蘇琳轉。

小學畢業考試后，我和同學約好去玩水。我擔心蘇琳告狀，就跟同學商量帶她一起去。第一次接到我主動邀請，蘇琳高興壞了。

那天，我們在河里打鬧，我沒有注意我的外衣已經掉到水里。岸上的蘇琳提醒我衣服飄走了，不過我們玩得正高興，根本沒有聽到。她決定冒險去幫我撈衣服，直到她在水里撲騰著，我們才發現她。

等我去村子里喊來人，蘇琳的麻花辮已經飄在了水上。

那一刻，我腦子里浮現的都是小時候的一件事。蘇琳六歲，我四歲的那一年，我們在馬路上玩耍。眼看著一輛失控的農用車撞向我，蘇琳一把推開了我，她的左腿被軋斷……從那以后，爸媽就覺得，我應該去照顧因我而殘疾的蘇琳。

我大聲地喊著，姐姐。可是，蘇琳再也聽不到了。而我也一夜長大，因為我知道，我要替蘇琳去愛爸媽，父母給了我生命，蘇琳卻給了我活下去的機會。

王傳生摘自《愛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