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老齡化的特殊挑戰

陳雪

如果把60歲以上人口定義為老年人，中國已有超過1.8億的老年人口，如何讓他們“老有所養”，是政府和全社會都要面臨的問題。中國的老齡化進程具有起步晚、速度快、老年人口數量大、老人身體精神健康狀況差等特點。而在農村，養老則面臨更多的困境。為此，本刊記者采訪了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中國健康養老追蹤調查項目負責人趙耀輝。

《中國扶貧》：我國目前的老齡化呈現一個怎樣的態勢？

趙耀輝：由于生育率的下降和預期壽命的提升，全世界5歲以下人口不斷減少、65歲以上老年人口不斷增加，不久之后我們將經歷人類歷史上第一次65歲以上人口超過5歲以下人口的轉折點。按照國際標準（60歲以上的人口占10%、65歲以上的人口占7%），其實我國在2000年就已經是老齡化國家。根據2010年人口普查結果顯示，我國的這兩個指標分別上升至13.26%和8.87%，也就是說60歲和65歲以上的人口分別為1.8億和1.2億。

《中國扶貧》：在世界范圍的老齡化日趨嚴重的當下，中國面臨著哪些特殊的挑戰？

趙耀輝：第一，我國老齡人口占比翻倍的速度遠遠快于發達國家，老齡化進程具有起步晚、速度快的特點，中國65歲以上人口所占比重從7%到14%只用了26年。相比之下，法國從1865年就進入了老齡化，但65歲以上人口從7%翻倍至14%用了115年。

第二，由于中國是人口大國，老齡人口的數量很大，到2050年，中國的老年人口將突破3億，80歲以上的人口可能超過1億。

第三，政府發放的養老金非常少，特別是在農村，同時個人投資的機會少，老年人很難通過從政府領錢或個人投資來完成養老。

最后，中國的傳統是靠家庭、子女養老，但是由于子女數量急劇減少和很多子女外出就業，這一途徑也難以實現，這就迫使中國老年人尤其是農村老年人靠勞作來養活自己。

《中國扶貧》：我國農村養老的現狀如何？

趙耀輝：我所做的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始于2011—2012年之間。這項調查覆蓋了不包括西藏在內的中國大陸所有省份，包括150個縣級單位，450個村級單位，10257戶適齡家庭共17708人。

調查數據顯示，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發放的養老金很低，政府或企業提供的養老金非常高。其中，新型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城鎮居民養老保險的養老金中位數在每年720-1200元間，政府或事業單位的養老金中位數為2.4萬元。后者是前者的33倍，差異巨大。

新型農村養老保險所提供的養老金占家庭人均支出的比例為20%，而政府、事業單位和企業所提供的分別占了人均支出的244%和192%。而且，城鄉老年人的經濟狀況也存在明顯差距。我國城鎮60歲及以上人群的人均財產中位數為70760元，而農村僅為18395元。

關于農村老年人的經濟狀況，我們做了收入和支出的貧困率計算，但是我們認為支出的貧困率更高，因為支出能更好地反映貧困率。60歲以下和60歲以上老年人的差別很大，老年的貧困比年輕的貧困嚴重，老年人是中國最脆弱的一群人。并且60歲以上老年人的貧困主要還是在農村，女性老年人的貧困更是高于男性。

《中國扶貧》：造成農村養老這種現狀的原因是什么？

趙耀輝：主要是就業率的差異，尤其是性別的就業差別率。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也知道，就業比例是隨著年齡變老而下降的，尤其是城鎮與農村人口在就業方面存在著很大的差異。城鎮戶籍人口大部分是在50多歲到60多歲這個年齡段退休，而農村戶籍人口卻到65歲以后才出現就業率的大幅下降，而且到80歲時農村老年人的就業率仍在20%以上。另外，農村老年人的工作時間和工作強度都明顯大于城市老年人。

《中國扶貧》：可以通過怎樣的措施改善這種現狀？

趙耀輝：對于農村老年人來說，跟子女住在一起肯定是一個很大的扶貧手段，家里人會給他必要的生活支持。如果不住一起，但是子女給老人錢，加上政府的一部分幫助，能使老人的貧困率有所下降，所以在農村，家庭養老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居住是首當其沖的問題，農村的老人平均有3.2個孩子可以支撐他們的生活，而且大部分老人的孩子都住在本村或者本縣，子女可以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隨時提供幫助，所以我認為這在將來將會是一種新的居住安排。老年人既可以獨自居住，但是需要幫助的時候子女又可以及時出現。我們目前在研究老年人遷移的問題，如果老年人不要遷移，那么子女就要搬到老人附近住，就要放棄他們的事業，所以我們要研究老年人遷移遇到的障礙。

接著是養老保險的問題，在農村60歲以上的人擁有新型養老保險的比例占到了25.6%，但還有很多的人沒有養老保險，今年再調查的時候這個比率應該會有很大的提高。另外需要指出的是，雖然近年來我國在老年人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方面的覆蓋率大幅增加，但是保障水平還很低，尤其城鄉差異還很大，離真正實現充足的保障水平還有很長一段距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