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他惹火了
“你是說我害怕了?我看上去像是害怕嗎?你看我像害怕的人嗎?”
維克多·亞努科維奇當時還是烏克蘭總統,說他看上去害怕并不準確,但他確實顯得很惱火。翻譯小聲把亞努科維奇的話翻給我聽,亞努科維奇說話的時候直盯著我的眼睛,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那年冬天,在基輔,我在總統府一個寬敞、豪華的房間內采訪亞努科維奇。這是3年前的事,距離烏克蘭現在的動蕩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當時,亞努科維奇掌握著大權。
不怕您見笑,采訪氣氛驟變,確實讓我有點害怕。惹國家元首不高興、總會讓人不安,特別是如果對面那位看起來像是斯科塞斯電影中的人物。
結果證明,我的擔心不是多余的——亞努科維奇后來發動一場離奇古怪的報復。
采訪中,我向他提出了關于烏克蘭腐敗的一系列嚴肅問題。我甚至還提到,聽說有普通的烏克蘭人擔心,腐敗已經“滲透到政府的最高層”。但是,亞努科維奇對此好像根本不擔心。他說,他的政府把反腐作為一項關鍵任務,他有信心,腐敗問題一定會被控制住。后來,當我問起基輔主要的“自由廣場”為什么被封、有警察看守時,亞努科維奇臉色陰沉、咬緊了牙關。
在過去幾個月烏克蘭出事之前相當長的時期內,“自由廣場”一直就是具有強烈象征意義的地方。事實上,“自由廣場”在亞努科維奇的職業生涯中起到過決定性作用。
“橙色革命”中,“自由廣場”就曾是主要的舞臺。2004年冬天,成千上萬的烏克蘭人冒著嚴寒來到廣場,抗議選舉舞弊、要求總統下臺。當時亞努科維奇是總統,他被迫辭職。但是,他東山再起,2010年重返總統寶座。
轉年1月我去采訪的時候,他還是一個爭議性人物。當時,每天晚上,新聞都在聚焦埃及、突尼斯廣場上示威者的形象。在那種大背景下,“自由廣場”神秘地出現封鎖圍欄,看上去確實像是不太自由的象征。烏克蘭最著名的一位作家安德烈·科爾科夫曾經對我說,圍欄應該被拆掉。他說:“我們必須小心保護已經贏來的自由。”
其他一些烏克蘭人更加直言。烏克蘭最富有的一位商人彼得羅·波羅申科說,“那是封殺民主的圍欄。”
再說采訪,亞努科維奇最后恢復了常態。他向我解釋說,“自由廣場”上地面破損,維修過程中需要豎起隔離圍欄。幾分鐘后,他示意采訪結束。亞努科維奇和我們禮貌握手告別,但很明顯,他仍然對我的“魯莽”非常惱火。
返回英國,節目播完,我猜想,我在亞努科維奇的圍欄這出戲中的角色也下臺了。
意想不到的報復
大概一個多星期之后,我收到了姨媽發來的短信說,“復活節,你想不想要領帶作禮物?”
我根本搞不懂這是說什么呢。她回短信說,“去看看《星期日泰晤士報》吧”,短信結尾是一個令人擔憂的大驚嘆號。
我趕快跑出去買了一份報紙。翻到第三頁,看到我的一張大照片,文章的標題是:《時裝專家呼吁BBC邋遢漢改善著裝》。看了照片下的附加說明,我一下子就明白了:“BBC記者的著裝品味震驚烏克蘭總統”。
文章對我質問“自由廣場”上的圍欄只字未提。文章說,我采訪時穿的衣服令亞努科維奇“駭然”。我這里引述一下原文:“藍色牛仔褲、灰色夾克衫,藍襯衣領口敞開,里面的白T恤衫清晰可見”。
根據推測——我現在只能是猜想了,亞努科維奇身邊的人向報紙通風報信、揭發我著裝失禮。
其實,我還覺得自己挺正式的,但是很顯然,《星期日泰晤士報》請教的“時裝專家”看法不同。年度男裝設計師格蘭特敦促“粗魯”的記者“著裝要讓人過目不忘,會見貴賓必穿襯衫、打領帶”。
那篇文章問世后,其他幾份幾份全國性報紙也先后刊登出一些評論性文章,討論我和一些BBC記者著裝標準低劣。
事不大,我覺得也很好玩。但是,這確實也能說明亞努科維奇這個人的一些重要特點:他和他的支持者足智多謀,富有想象力,認準了的事決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