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醫生不怕聽不懂

為差異搭橋梁

5年前我提早退休，經過朋友介紹，我加入一個為語言不通的移民服務的翻譯機構。甄試成功后還要接受超過50個小時的訓練“bridging the gap”——為差異搭建橋梁。除此之外還有不定期的進修考試、開會講習。作為一名專業的醫院口譯員，除了要了解常用的醫學名詞外，舉凡手勢眼神、站立的位置、語氣聲調、愛心耐性、尊重病人隱私，缺一不可。既要幫助病人爭取最大利益，也要讓醫生護士滿意順手。為雙方達到溝通和了解是口譯員的重要任務。

有次在急診處，有位心臟病突發的病人在經過數小時觀察治療病情穩定后，護士調查住址電話時竟然一問三不知，我知道他是害怕接到醫院賬單，謊稱不知道住處，他偷偷打電話要求朋友快快來把他接走，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走了之。這時我很耐心地為他解釋說明，住址電話是為存檔紀錄用，沒有保險或沒錢支付，醫院自有慈善基金代付。不等醫院準許偷偷跑掉不但會有生命危險，醫療人員以后也會對我們亞裔病人印象惡劣；更何況他的錢包還寄放在醫院保險箱內。最后他安靜合作地留下并拿了免費的藥物高高興興地離去。

到精神病院翻譯

到精神病院翻譯不是常常有，但卻經驗到驚心動魄卻又溫暖難忘的回憶。一名中年婦女小張（化名）偷渡來美，多年來躲在家中鮮少外出，全靠丈夫在餐廳打工并采購衣物食品。不幸丈夫意外身亡，小張頓失依靠，精神恍惚不愿承認事實，但臉上卻時時裂嘴傻笑。她終日打開水龍頭清洗家中每件大小東西，淹沒了地毯也不自知。房東勒令她搬家，所以女婿騙她要去逛街而將小張丟在精神醫院。

看她孤零零地坐在角落，在她身邊來往的有喃喃自語抱著洋娃娃的老婦人、有眼露兇光，頭發凌亂打結的退役軍人、還有細聲啜泣喊著媽媽的肥胖女人……護士社工面無表情穿梭在他們中間，有時安撫那比手劃腳大聲演講的老頭或有時嚇阻站在門口久久不去的少女。小張因語言、文化的隔閡，在這群慌亂、迷惑、嘈雜的精神病患中更顯得孤獨無助，只是不時露齒吐舌微笑。醫院紙衣穿了好幾天，洗發精用光了都不知向誰要如何說。在等候醫生的空檔，我慢慢詢問關心她，發現她應對不差。只是對丈夫過世好像事不關己，說起來好像在敘述嫁女兒一樣興奮。倒是要求我幫她打電話給她的女婿，要他趕快來接她回家。

接下來幾次去為小張翻譯，我會帶些中文雜志給她看，也教她如何倒牛奶配干谷片吃，如何排隊領鎮定劑。和小張一起參加團體治療，她說了些童年時得意的事和目前心中的恐懼。雖然有些羞澀、詞不達意，但能夠和大家參加活動，帶給她些許信心和參與感。有趣的是有次在長時間等候查房的精神科醫師未到，我建議小張先坐在躺椅小憩，她乖乖地接受。而我和她就在精神病院大廳的角落一起睡了個午覺。

口譯員是醫院的“自己人”

有些病人或孕婦因為我親切周到地對待，而指定要求我繼續幫助他們；有些人從懷孕產檢幫忙到住院生產更延續到嬰兒孩童的就醫檢查，大家成為好朋友。我常常鼓勵年輕病人或家屬抽空到成人學校、免費的ESL學習英文，將來有一天他們也可以和我一樣幫助自己也幫助別人。

人在病痛受苦、環境陌生而且言語不通、習俗不同時，能夠有人了解你的文化想法并且用你熟悉的語言幫助你傳達心意，溝通感情，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這些免費的服務來自聯邦政府，在民權法案第六條款中規定凡是接受政府資助的公私立醫院診所對于不懂英文的病人都必須提供免費口譯的服務。

醫生護士能借由口譯員而使他們的工作順利進行，所以他們往往將口譯員當作自己人，態度分外客氣有禮。但是每個醫院有各自的制度規定，醫護人員有不同的個性脾氣，病人的程度習性也各不相同。口譯員要有察顏觀色，隨時應變而且謹守專業道德的能耐。除了專業能力還要有與人相處的技巧，如此才能勝任。筆者曾獲本地一大型綜合醫院優等評鑒，因而受到翻譯公司加薪獎勵。自己也時時警惕，希望能周到得體負責盡職，帶給病人幫助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