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是別人的幸福

郝金紅

每天下班后，他都要去建筑工地旁的那家小酒館喝上一杯。

自從女兒考進城里的高中，他就和妻子在學校旁邊租了一間20平方米的地下車庫，一家三口擠在狹小的空間里。妻子在一家超市做導購，他在建筑工地打零工。

夫妻倆收入不高，再加上工地的活兒累人，他每天下班都要去酒館喝上一杯，一來消乏，二來解愁。他的確很愁，孩子的學習成績不太好，老師說，照這樣發展下去，頂多考個專科。家里蓋房子的錢還沒還清，城里生活的開銷又大，他夫妻倆每月的收入，除去雜七雜八的開支，所剩無幾。他真的很愁，愁自己掙不到錢，愁孩子的前途……

他很羨慕工地上的那位經理，他的上司。經理是城里人，收入高，妻子好像也干著一份不錯的工作，這是他從經理妻子的衣著打扮上看出來的。他們有個可愛的女兒，長得漂亮，嘴也甜。最讓他羨慕的是，每天晚上，經理一家三口都會來這家小酒館吃飯。只要他去酒館，每次都會遇上經理。很多時候，他們三口就坐在他的對面。他們幸福的樣子，讓他羨慕得有些嫉妒。

有時他就想，要是自己也能像經理那樣有份體面的工作，女兒也能和經理家的寶貝一樣聰明可愛，那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現狀，再與經理一家一對比，他就無比地懊喪。

這天，他又來到酒館。酒館的門是關著的，旁邊的人說，老板回老家辦事去了，一星期后才能回來。

他有些掃興，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敲門，開門的是妻子。他一眼看見桌子上已經擺上了熱騰騰的飯菜，都是他愛吃的。

他的心里一陣悸動，忽然感到有些愧疚。這些日子，他很少回家吃飯。要不是酒館歇業，他或許此刻正抱著酒瓶消愁呢。

妻子端來一盆熱水，對他說：“累了一天了，先洗把臉吧。”他接過妻子遞來的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擦了一把。“今天我送女兒去學校，遇見了她的班主任老師了。”妻子說，“老師說，女兒最近進步很大。”

他的心里有些喜悅，這種感覺一段時間以來他從未有過。“還有，你看看這個。”妻子隨手從桌上拿過一本軟面抄遞給他說，“今天我收拾房間時，無意中看到的。”

他接過來那個本本，翻開一看，是女兒熟悉的筆跡：“看著爸爸每天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里，我只能躲在被窩里悄悄地哭泣。爸爸很辛苦，但我不能分擔他肩上的壓力。女兒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讀書。我要讓爸爸知道，他的女兒一直在努力……”

看完女兒的獨白，他的雙手顫抖起來。原來，自己一直羨慕別人有個幸福的家庭，卻對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熟視無睹。今天，他才發現，妻子為他做的可口的飯菜，女兒一直在感恩父親而默默地努力，不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嗎？那一刻，他和妻子相擁而泣……

紅塵中的人，常常羨慕對面的人比自己更幸福。其實，真實的幸福往往就在自己身邊，而不在對面。對面，是別人的幸福。

（摘自《黃河黃土黃種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