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生和老貓

劉墉

大概愛花的人也多半愛小動物，所以不但在花市常看見帶寵物的人，連動物保護協會也設了“專柜”，籠子里的好多小狗，等人領養。有些人，像我，有心無力，又覺得對不起那些可愛的小狗，只好在捐款箱里投錢。

里面是狗，外面是貓，花市門口站著好幾個年輕女人，各抱著一只貓，有些貓還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縮在主人懷里。

我買了兩盆花，放在地上，等車。注意到身邊一個抱著貓的小女生，大概二十出頭吧！只要有人經過，就怯生生地問：“要不要貓？好可愛好聰明的貓！”

多半的人裝作沒聽見，有人好奇駐足，則見小女生把衣襟打開，露出里面一只三花貓的圓臉。

“好丑喲！不要看！臉上一大塊黑。”有個小孩好奇要看，被媽媽罵著拉走了。

“為什么不是小貓？這么大的貓很難養。”有人瞄一眼說：“沒有人會要這種老貓。”

“這貓多大了？”一個媽媽型的女人，伸手摸摸女生懷里的貓：“臉長長的，是土貓。”

“可是很聰明、很健康。”女生說：“而且很貼心。”

“那是對你貼心，對別人就不一樣了。”媽媽型的女人轉身走了。

“是三花貓耶！三花貓多半是母的，對嗎？”一個看起來跟那貓主人差不多大的女生，傾身抓抓貓腮。

“對！是只母貓，可是已經動過手術，不會弄臟了。”小女生回答：“這只貓的毛特別細，你有沒有感覺？而且它特別貼心、黏人，跟別的貓都不一樣。”

“那你為什么把它送掉？”

“因為我要出國念書。”

“我畢業也要出國，所以我雖然想養，卻不能養。”

“你什么時候畢業？”

“一年半以后。”

“那正好哇！你現在收養它，養到出國，我正好回來，你再還我，好不好？我的貓屋、貓廁所、貓沙、貓食都給你！”

“好像可以耶！”女生歪著頭想想說：“等一下！”接著跑向馬路邊，原來正有個騎摩托車的男生等她，兩個人在冷風里不知說了什么。

就聽這邊的女生對著懷里的貓講話：“大概有人會要你了！你要乖，才一年半，一年半媽媽就回來，媽媽會很用功，快快念完，回來接你，你要乖！你要乖乖……”女生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起來。

這時候我的車來了。鉆進車，回頭，看到那騎摩托車的男生突然一踩油門，走了。那想要貓的女生又轉回貓主人的身邊。冬天，黑得早，灰灰的暮色，遠遠的人影、奇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