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磨情

孫維良

岫巖是個古城，有九百年建制，因此這里是世界玉石儲量最多的緣故而為玉都。

慧慧打小生在山城，她的記憶中，在玉都隨便扒一道墻，掘一眼井，都能發(fā)現(xiàn)岫巖玉，在河里摸蛤蟆，也會被拌個跟頭，爬起來發(fā)現(xiàn)是個塊頭足夠大的河磨玉。慧慧家的玉器店在城里會展中心東側(cè)，一家人都是山城玉器廠工人，祖祖輩輩與玉有緣，對玉有著不同尋常的情結(jié)，慧慧觀玉賞玉更是情有獨衷。

五月節(jié)后澈客（游客）少了，傍晚不會有什么客人了。慧慧小心地摁動卷簾門搖空（控）器，她感到什么人在扯自己的衣襟，扭過頭，發(fā)現(xiàn)是細米：“細米，你怎么在這里啊？”慧慧疑惑起來，“你要瓶子嗎？”

“嗯……嗯……不是耶。”細米支吾半天也沒說出來。

“呦，那是買吃的嗎？去哪，我?guī)憔褪橇恕！?/p>

“不，不耶。”細米捫（抿）住嘴巴，向慧慧眨了眨眼睛。

“進不了家了嗎？那你進來吧。”

“不是耶，我尋思大姨辦大事的。”細米低著頭，貼著墻，走進店。站在大門口不再向前邁一步了，兩只小手緊緊按著挎在肩上的背包上。

慧慧很驚訝，細米從未走進人家店里來求人的，細米是個異常聰穎懂事的小孩，周遭的人都認識她，還有她雙目失明的母親。（她的父親春節(jié)出外打工時出了車禍，她的母親哭了三天三夜，把眼睛都哭瞎了。）

平日都是瘦瘦小小的她在前面走，穿著打到膝蓋的衣服，向后伸出一只緊緊握住母親手指的小小瘦瘦的手，牽著母親，她的母親扯著的是一輛小推車。遇到一個飲料瓶，鐵釘，細米就放開母親的手停下，母親撐開袋子，讓細米把不同的東西放到不同的袋子里。有時，為一片發(fā)泡海綿，細米連蹦帶跳要追出好遠，再后，繼續(xù)向前走，一邊走一邊撿。

一高一矮的娘倆，頂著刺骨的寒風(fēng)牽著小車次第走在空曠的馬路上。路過店前，細米不聲不響，一個勁向店里瞅著。大家就把廢品扔到路上，讓她撿，撿的時侯，她用感恩的眼神深深地瞧著。那一天，細米打開一個紙盒，不由大叫起來，原來里面是枚金戒指，細米果斷（立馬）向那個商店跑去，一路跑的（得）氣喘咻咻。細米喜愛看書，三歲能把詩詞背的像流水，比河水還好聽。

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小女孩，黑幽幽一雙杏眼讓會展中心的人都喜歡她。 “你找大姨姨辦哪個大事事啊？”慧慧把秀發(fā)綰到腦后，好奇地問道。

“嗯……嗯……我媽媽要看東東割眼睛耶。”細米似乎急了，仰著憋的紅紅的小臉蛋，說話也就結(jié)結(jié)巴巴。

“你需要錢嗎？”機靈的慧慧明白了一半。

“嗯，不，我不是耶。”細米站在那里，眼睛望著自己的腳尖，她的聲音很小，細米一邊說一邊吃力地抱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我媽媽割眼睛家里沒錢，我想……我想把河磨玉賣給大姨姨。”

“呦，河磨玉，你從哪里尋到的寶貝？”慧慧接過包一點點翻開。

“什么品質(zhì)的，讓我瞧瞧！”慧慧母親聽說有人賣河磨玉，匆忙地下了樓。

“是我在姥姥家河里尋老長時候?qū)さ降囊！奔毭滓幌伦兊米院榔饋恚永锿钢陲棽蛔〉臍g喜。

“你爸爸怎么不來啊？”慧慧小心地翻轉(zhuǎn)著河磨玉。

“嗯……大爸爸坐大拖拉機上大山山了，老長時候耶，媽媽想了三天三夜，天天掉眼淚，眼睛就看不到東東了。”細米天真地望著無限的遠方，小大人似的：“哎，大爸爸真是，趕快回來啊……大爸爸快回了，我再不撿瓶瓶了，上學(xué)背大詩耶。”

慧慧先是愕然，即而（繼而）心里酸酸的，眼睛里漸漸蒙上一層霧，轉(zhuǎn)向母親，問：“媽，你鑰匙呢？”

“你瞧清楚了嗎？成色不對啊！” 慧媽媽翻來復(fù)去細細看著手里精致美麗的褐色河磨玉，眉頭逾（愈）皺逾（愈）緊。

“媽，你不說行不行，我懂。”慧慧邊說邊往樓上走。

“你不買車了嗎？”

慧慧在樓梯上猶豫一下，斷然向前走去，高跟鞋‘篤篤地在潔凈的地磚上敲出一串清脆又絢麗的音符，又篤篤一陣風(fēng)下來，把兩疊厚厚的紙鈔遞給細米。

細米攤開小手，興高采烈地接過錢。

“這個你拿回去。”慧慧母親把河磨玉往細米包里裝，“自己留著吧。”

“媽，你不要嗎？”

“傻孩子，錢照給的。”

“不，河磨玉要給給的。”細米堅定地說，她朝她們莞爾一笑，裝好錢，小跑著飛出了店門，沒入金色的暖陽里。

那是個迷人的國慶節(jié)，紅彤彤的太陽一點點照起，爛漫的陽光攀的（照得）人暖暖洋洋的。會展中心的生意比往年紅紅火火，國內(nèi)外的游客如織，人來人往。

猛可，一束鮮艷的粉紅，將她（慧慧）的目光吸引住，是細米。穿著嶄新衣服，舉著艷麗玫瑰的細米，起起伏伏跳躍（著）奔來，向慧慧揚著小手，不時向落在后面的媽媽嚷著。

細米母親閃爍著康復(fù)后的眼睛，興奮地向（慧慧的）商店走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