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的餅干

陳冰清

ONE

我一直很想吃一種餅干。

嗯，怎么說呢？它沒有其他餅干的甜膩，只有一種清爽的，脆脆的齒感，就是那種一放進嘴里就“咔嚓”作響的餅干。這里面應該有剛下過雨后遺忘在嫩綠葉子上露珠的味道，森林中甜蜜的彩虹的味道，還有月亮上的桂花的味道。

TWO

拿著依然平平的成績單，心里像堵了塊烏云似的。回家，一個小時內寫完作業，剩下大把大把的時間：電腦玩得不想再玩，QQ幾年沒上了。我只會一人呆呆地望著窗外發呆，一種叫空虛的東西慢慢涌上我心頭。

今夜有些奇怪，我也說不出為什么。我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嫩綠的窗簾被風吹得時起時落。我輕輕撥開窗簾，月光突然一下傾瀉了下來，落到地上發著淡淡的銀光。眼睛變得模糊了，等到再能看清東西的時候，我已置身于森林中。我穿著潔白的紗裙，蝴蝶像飄落的花瓣似的圍著我飛舞，身旁一簇薰衣草開得正烈，淡淡的紫色香氣籠罩著整個森林……

“起床了，起床了……”我不情愿地鉆出了被窩，沒好氣地按了鬧鐘，一邊穿衣服一邊還惦記著那個夢。最近不知道為什么總夢到森林。不過，多好啊！

THREE

暑假不可阻擋地來了，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動身去了森林。

真的來到了夢中的地方！我置身于大片大片的郁金香叢中，撲面而來的香氣充滿了我整個身心。湖面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金光，明晃晃地直刺我眼。

當月亮披著鑲嵌著星星的斗篷來上班時，夜晚也悄悄地降臨了。一盞盞小小的精致的燈“呼”地一下亮了起來，忽閃忽閃的，泛著淡淡的、藍藍的熒光，繞著我旋轉，將片片花田點綴得如同仙境一般。隱隱約約中我看到一團微弱的光在遠處閃爍，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低下頭，再猛地抬頭，才發現那是真的。我朝著那橘色的光團走了過去，風柔柔地拂過我的臉頰，癢癢的。

很快，我來到了那光的源頭——原來是一座精致的小木屋，門兩邊裝飾著兩串小小的風鈴，風刮過會發出清脆的“丁零，丁零”的聲音，像天上星星銀鈴般的笑聲。門上掛著一塊小木牌，上面用清秀的字寫著“熊的小屋”。

我輕輕叩了兩下門，一個頭探了出來：是熊啊！我趕緊說明來意，熊很溫和地說：“哦，快進來吧。”熊的家不算大，但很典雅，全是用森林的東西裝飾的，木制的桌椅上凹凸不平地印下了時間走過的痕跡，墻上有許多可愛的動物腳印，根據我的觀察似乎有小松鼠的、兔子的、小鹿的還有小貓的，五顏六色的。熊招呼我坐下，遞上一杯桂花茶，然后就去忙他的了。

他站在一臺很可愛的機器前，仔細地將一瓶瓶亮晶晶的東西倒入，再按下了一個開關。頓時，機器轟轟地響了起來，一股清香慢慢彌漫在整個屋子中。

過了一會兒，熊緩緩轉過身，手中端著一盤很精致的點心：“請品嘗吧，熊的餅干哦！別客氣。”

我輕輕夾起一塊放進嘴里，頓時，我品嘗到了雨后嫩綠葉子上露珠的味道，森林中甜蜜的彩虹的味道，還有月亮上的桂花的味道！一種久違的溫暖涌上心頭。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我和妹妹穿著格子小藍裙，在草地上飛跑的景象。我們笑著，跳著，風調皮地吹散著我們的馬尾辮，爸爸媽媽在我們身后追著……那時是多么無憂無慮啊，但一雙叫時間的大手漸漸改變了它，我們在這個充滿競爭的世界中已遺忘并失去了很多很多。

FOUR

第二天一早，熊已經在廚房里做早飯了。他看見我起來，開心地問我：“我的原料已經用完了，你愿意和我一塊兒去采嗎？”我也很好奇熊的餅干是用什么做的，便答應一同去。

吃完早飯，熊帶了一些五顏六色的小瓶子，用一個小小的帶花邊的籃子裝好，便出發了。我們沿著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小徑，穿行在綠茵間。熊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一邊哼著小曲，一邊飛快地向前走去，別看他身軀龐大，走得可快哩！我在后面吃力地翻開一片片大綠葉，但它們調皮極了，將我弄得癢癢的。等我實在跟不上了，才“啊啊”地叫上一兩聲，這時，熊才會意識到自己走得太快了，站在前面向我招招手，再充滿歉意地笑一笑，停下來等我。

晨霧還沒散開，昨夜遺落的露珠還不舍地依附在綠葉上，亮晶晶地閃爍在森林中。熊一邊用小玻璃瓶小心地將露珠收集起來，一邊跟我講起了關于他的故事……

FIVE

熊原來住在深深的山谷中。據熊說，那兒美得像仙境：天空被潔白的云兒一絲不茍地擦拭得像絲綢般柔軟，蔚藍干凈得讓人不忍心用手去觸碰，生怕不小心染上了一點兒瑕疵；水清澈得如同玻璃鏡子一般，當它從高高的山崖上傾瀉下來時，猶如一張薄薄的、淡雅的簾幔，將森林籠罩在一片神秘之中。

熊世世代代生活在那兒，與世隔絕，無憂無慮地做著祖傳的餅干。他們每天迎著朝陽而起，戴著星月而歸，在淡淡的清香中酣然入睡，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

熊說到這兒，抬起頭向我笑了笑，我看見他的眼里蕩漾著一絲淡淡的溫暖。是啊，這么美的地方怎么能不讓人向往，可熊為什么還要出來呢？

熊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繼續慢慢地說：“本來我也是要在那兒度過一生的，可也許我生來就是一只不安分的熊。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到了每天重復不變的生活是多么單調，孤獨慢慢占據了我的心。終于有一天，我整理好所有東西離開了山谷，在森林定居了下來。我向人們出售我做的餅干，沒想到他們都很喜歡，說能在餅干中找到他們童年的影子。我慢慢發現和人們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他們買我的餅干，有時還和我一起逛逛森林，聞聞花香，聆聽自然的心聲。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能有這么一顆純凈的心，但至少吃了熊的餅干的人都這樣，他們并不富裕，但他們都很快樂。”

熊講完了故事，溫柔地看著我。而此時我的心正像被最純凈的冰山融化的水輕輕地沖刷著，剎那間，我再也不煩躁了。生活不是很美好的嗎，只是我們被分數、考試，被一切競爭蒙蔽了雙眼，忘了用心去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當我們總是在為逝去的一切而惋惜的時候，就連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都要失去了吧。

SIX

第二天，我就跟熊說我要回去了。熊沒有過多的驚訝和挽留，只是微笑著遞給我一盒精裝版的熊的餅干。熊說：“回去后別忘了森林哦，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我捧著餅干離開了森林，回頭看看那團漸漸縮小的橘黃色燈光，在心中默默地說：“再見森林，再見熊，我永遠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