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院校學生的就業質量、縱向流動與學習能力

蔣乃平

就業質量是從業者和政府都十分關注的問題，終身學習是從業者不斷提升就業質量的必要條件。學習能力是職業能力的重要內涵，是職業院校學生不斷提升職業素養，追夢、圓夢的必要前提。在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進程中，職業院校要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落實終身教育理念，實現職業教育與終身學習對接，著力提高學生學習能力，為從業者縱向流動提供可能，為畢業生不斷提高就業質量和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服務，為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創造更大人才紅利服務，為社會的和諧、穩定和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服務。

就業質量是動態的社會現象

從個人的角度看，就業質量即個人對職業的滿意程度。就業質量是一個復雜的系統，涵蓋了個人就業狀況的多個方面。體面的收入、穩定的職業、安全的工作、對口的專業、平等的就業機會、全面的社會保障、良好的福利和工作環境、有益發展的培訓、美好的職業生涯前景、和諧的勞資關系和人際關系，以及個性發展、企業聲譽、職業聲望、假期享受、流動自主、參與權力，甚至居住地點與工作場所的距離、是否需要在法定工作時間以外加班加點等，均屬于就業質量。只是不同的人或同一人在職業生涯發展的不同階段，對這些因素追求的側重點不同。

從個人角度追求“十全十美”的就業質量，既不現實，也不可能。因為就業質量是動態的社會現象，既與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狀況密切相關，也與從業者所在行業發展態勢、企業經營狀態有關，更與從業者本人職業素養高低直接聯系。

企業、社會要提高勞動者就業質量，必須以提高勞動生產率為基礎。而要提高勞動生產率，就要求勞動者必須具備更高的職業素養。在市場就業體制下，從業者與企業、社會之間存在交換關系。從業者想獲得較高的就業質量，就必須用較高的職業素養去交換。企業、社會如果想取得較高的經濟效益，就必須用提高從業者的就業質量去交換。

從員工的角度看，就業質量的提高，是從業者投入即不斷提升職業素養的產出。從企業、社會的角度看，經濟效益的提高，是企業、社會投入即不斷提高就業質量的產出。這種雙方的投入與產出，是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勞動者與企業、社會之間的交換。雙方的這種交換，即通過市場調節來促進企業、社會積極提高勞動者的就業質量，促進勞動者自覺提升職業素養，形成“雙贏”的良性循環，是國家實施“市場調節就業”以推動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體現。

就業質量不斷提高，既是從業者職業生涯持續發展的標志，也是社會穩定、經濟發展的標志。也就是說，逐步提高就業質量，既是從業者發展的需要，也是用人單位的需要，更是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

從業者職業素養影響就業質量

職業素養是從業者在職業活動中表現出來的綜合品質，主要呈現為從業者遵循職業內在要求，在個人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和具有的專業知識、技能基礎上表現出來的作風和行為習慣。職業素養涵蓋職業理想、職業道德、職業安全、職業形象、職業能力、職業體能、職業審美等諸多方面的觀念意識、知識、技術及其相應的作風和行為習慣。從業者如果想提高就業質量，有一個成功的職業生涯，就必須具備職業要求的綜合品質，并形成符合職業要求的作風和行為習慣。

職業素養并非與生俱有，而是在職業活動或目標明確的訓練中形成的。職業素養養成是四個過程相輔相成的結果，即職業素養通過觀念意識樹立、情感態度形成、思維方式建立和行為習慣養成，相互促進、互相制約而形成。

職業院校畢業生職業素養的高低，不但影響首次就業的就業質量，而且影響將來的就業質量，即影響職業生涯能否可持續發展。職業素養是“四育”有機觸合的結果，是“做人”與“做事”的有機結合，是決定從業者就業質量高低的內在因素。

職業生涯縱向發展與社會流動

從業者的職業生涯縱向發展，實際上是社會學十分重視的社會流動中的縱向流動的一種體現。社會流動是現代化的重要趨向，社會流動即社會成員從社會經濟地位不同的一種社會地位向另一種社會地位、從社會集團內部一個層次移到另一個層次的現象。

社會流動會引起社會結構變化，多數人流動的方向和頻率反映社會變遷的方向。社會階層的良性流動將有利于促進人力資源的有效利用，提高人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望值，增強人們奮斗的信心，促進社會的進步。良性流動的標志包括：階層流動機制合乎公平正義、階層流動路徑開放有序、階層流動的自致因素占主導地位、階層流動過程理性平和。一個社會能夠創造更多的向上流動的機會，是社會充滿活力的象征，是社會進步的表現。

從業者職業生涯可以縱向發展，是社會穩定、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標志，是就業質量高的重要標志。職業生涯縱向發展路徑大致有三個大方向：一是技術路徑，技術工人、專業技術人員沿著本工種、本專業的技術等級、專業職稱，由低向高發展；二是管理路徑，公務員和企事業單位的管理者沿著職務等級，由低向高發展；三是創業路徑，企業家掌握的資產、企業規模，由少向多、由小到大發展。上述三個方向的縱向發展，社會角色并沒有質的變化。然而，在實際的職業活動中，三條發展路徑之間不但相通，甚至相互交叉。在縱向發展過程中，除了等級提升和經濟收入的提高以外，往往還伴有社會角色乃至社會地位的變化。

社會角色是社會地位的重要標志。技術或職務等級的提升，是在原職業技術或職務等級基礎上的晉升。例如，學導游專業的職業院校學生，畢業后可以沿初級、中級、高級、特級導游的階梯晉升。學前教育專業的畢業生如果取得了教師職業資格證書，可以沿初級、中級、高級教師的階梯攀登。學數控專業的職業院校學生，畢業后可以沿中級工、高級工、技師、高級技師的路線晉升。此類縱向發展，僅為等級的提升，社會角色沒有發生質的變化。

能引起社會角色甚至社會地位變化的職務、職業轉換，既反映了職業的多樣性，也反映了職業生涯發展路徑的復雜性。由高級工晉升為技師，雖然身份仍為工人，然而收入增幅加大、社會聲望大為提升。工人成為班組長，是職務的變化，但身份仍是工人；如果提升為車間主任、部門主管或經理，其職業生涯發展路徑就由“技術路徑”轉為“管理路徑”，身份已經變化為管理人員。如果從高級工轉為技術員、技師轉為助理工程師或工程師，發展路徑雖然均屬于“技術路徑”，但身份已從“藍領”變化為“白領”。但不論“藍領”還是“白領”，如果“下海”創辦自己的企業，職業生涯發展就走上了“創業路徑”，身份也由“領工資”的雇員變成了給雇員“發工資”的老板，但 “小”老板與“大”老板相比，掌握的財富、社會聲望大不相同。

職業生涯縱向發展需要從業者終身學習

就業質量的不斷提升既是職業生涯持續發展的標志，也是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需要。就業質量既與家庭、家鄉、行業的發展狀態有關，也與本人的內在因素有關。

不論社會角色、社會地位是否變換，職業生涯的縱向發展，都要求從業者做到終身學習，不斷提高職業素養。從實質上看，學歷教育是為終身學習打基礎的教育，職業院校的專業定向，只是畢業生今后發展方向的基礎，一個人學歷的高低，只是基礎厚薄的不同。提升學歷水平是學習，但終身學習不是單純地不斷提升學歷。終身學習是指社會成員為適應社會發展和實現個體發展的需要，貫穿于人一生的學習。

首先，科技進步、社會發展拉動的職業演變，要求人們學習。職業隨著科技進步、社會發展不斷地新陳代謝，不停地淘汰和產生。每次技術革命都大幅度拉動生產力發展，使生產方式產生了質的變化，促進了職業演變，即老職業的淘汰和新職業的產生以及傳統職業的內涵更新。每一項重大發明都使分工加劇，而每一次分工的加劇也同樣引起了新發明。社會制度和管理制度的變革也會促使一些職業演變，人們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也會促使直接為其服務的職業產生和發展。在人的職業生涯發展過程中，從業者轉崗、晉升均需要終身學習。

其次，經濟社會發展對勞動者全面協調發展的要求越來越高，要求人們終身學習。隨著全面落實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生態文明建設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國家信息化和工業化深度融合、工業化和城鎮化良性互動、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相互協調，職業的智能化和綜合化越來越強，職業對勞動者的綜合品質要求越來越高。社會生產力發展和科學技術進步，使職業對勞動者應具有的素養要求越來越高，要求人們具備較寬的知識面和多種技能，具有較強的環境適應性和處理人際關系以及融入社會、適應社會的能力，需要每個人具備較強的學習能力，堅持終身學習。

第三，市場就業體制的進一步完善，勞動者合理流動也將更趨合理，要求人們終身學習。在市場就業體制下，在一個用人單位的一個崗位上干一輩子的可能性越來越小。勞動者自主就業，市場調節就業，既保證了勞動者就業的合法權益，又通過勞動者、用人單位雙向選擇，促進了在競爭中實現勞動力優化配置。多數人在職業生涯發展過程中，會多次變換工作崗位，需要不斷學習。即便在一個崗位上終其一生、專攻一門技術，要想精通這一門，也需要更新知識、技能，不斷學習。

第四，豐富的知識是享受多彩生活的基礎，人們對生活及自我實現要求的不斷提升，要求人們終身學習。學習的作用不僅僅是掌握專業知識和技能，學習還使人有較寬的知識面，讓人聰慧文明，讓人愛好廣泛，讓人高尚完美，讓人全面發展。例如，聽一首歌、看一幅畫、讀一本書、嘗一道菜、品一杯茶、賞一處景……知識面的寬窄、人文素養的高低，會讓不同的人有差異極大的感受。

職業院校畢業生按照職業生涯規劃的階段目標、長遠目標，方向明確地參加符合自身發展需要的短期培訓，投入產出比高，實效性強，是終身學習的好方式。在職業活動、日常生活和社會實踐中，做到善觀察、勤思考、多讀書、敢設疑、勇請教、巧提煉，升華自身素養，更是終身學習的好方法。社會交往、生產實踐，甚至旅游、交友，都是提高自己、終身學習的大課堂。

職業生涯的縱向發展、橫向發展，都需要終身學習。終身學習不僅是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的需要，而且是人類進步的需要。不學習，就無法認識和改造自然，無法認識和適應社會。活到老學到老，既是一個人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的必要條件，也是一個人不斷完善自我、享受人生的需要。人一生都要學習，學習將伴隨人的整個生活歷程并影響人一生的發展，這是不斷發展變化的客觀世界對人們提出的要求。

學習能力是職業能力的重要內涵

終身學習需要從業者具備較強的學習能力。學習能力又稱為學力，是通過學習獲得、借助學校教育所形成的能力。學術界對學力結構有多種解釋，廣義的解釋認為學習能力由認識能力、表達能力、社會能力三軸構成。認識能力即窄義的學習能力，是在學習過程中形成的心理特性，如觀察力、注意力、想象力、記憶力、思維力、理解力等，還包含學習方法、學習習慣和應用能力，是今后學習新知識、新技術的潛在能力。表達能力也是多維的，既包含口頭和文字語言表達能力，也包含運動能力和聽覺、視覺的感應能力。社會能力是適應社會、融入社會的能力，既含有世界觀、價值觀和集體意識、合作能力，也包括紀律意識、自控能力，還包括意志、信念、感情等要素。

學習能力是職業能力的重要內涵，是職業生涯縱向發展的必要前提。職業能力既涵蓋窄義的學習能力，也涵蓋廣義的學習能力。職業能力是從業者在職業活動中表現出的、能動地改造自然和改造社會的實踐能力。我國職教界認為職業能力由專業能力、方法能力以及社會能力構成，方法能力、社會能力又可稱為專業能力以外的職業能力。有學者又稱其為核心能力，并強調：“核心能力是職業能力結構中最深層次的一種行為表現。核心能力的開發，包括與人交流、信息處理、數字應用、解決問題、自我學習、與人合作、創新和外語應用八大模塊，是整個職業能力結構的核心，是支撐整個職業能力的基礎。”

狹義學習能力歸屬方法能力，廣義學習能力中的表達能力、社會能力在職業能力中統稱社會能力。教育部的文件中，為了避免有人把職業能力僅理解為專業能力，常用綜合職業能力來表述。

不同國家或地區對專業能力以外的職業能力有不同的稱謂，但均強調學習能力。

誕生于百余年前的職業指導，把職業能力分解為九種：一般學習能力、語言能力、算術能力、空間判斷能力、形態知覺能力、職業能力、眼—手協調能力、手指靈活能力、手的靈巧能力。職業指導的理論，不但把窄義學習能力置于首位，其余8種或者是學習能力在職業活動中表現的細化，或者是對廣義學習能力的要求，與廣義學習能力對表達能力、社會能力的要求類似。在上世紀70年代由職業指導衍生而來的職業生涯教育、職業生涯咨詢，著眼于人的發展，更重視引導人們終身學習和學習能力的提高。

職業院校必須重視學習能力的提升

職業學校教育不同于職業培訓，職業院校必須“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堅持教育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為人民服務，把立德樹人作為教育的根本任務，培養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在“建設學習型社會”中發揮應有的作用。

職業素養訓練是職業院校實施素質教育的特點，是教育、教學與職業客觀要求對接的過程，是引導學生由“學校人” 向“職業人”過渡的橋梁，是實現校企深層次合作的平臺，是落實“促進德育、智育、體育、美育有機融合，提高學生綜合素質”“堅持全面發展”的“抓手”。

學習能力不但是職業能力的重要內涵，而且是職業素養訓練的重要內容，是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的基礎，是縱向發展所必須的終身學習的必要前提，是提高就業質量的必要條件。

例如，觀察是得到一切知識的一個首要的步驟，觀察是一種有目的、有計劃、有思維參加的知覺。蘋果從樹上掉到地下，是古今中外許多人都看到的事，有人只看到了，卻沒有什么感覺；有人覺得可惜，撿回去喂家畜；有人想到及時采摘，甚至想出了蘋果深加工辦法；牛頓卻有深度思考，從中悟出了力學規律。只有能有目的、有計劃、有思維地看到，特別是看的過程中有不同程度思維的參與，才能稱為具有觀察力。思維參與程度深，才能稱之為觀察力強。觀察力對于職業院校學生來說，不僅在校學習時十分有用，在整個職業生涯發展過程中都離不開。因為“做中教、做中學”，不僅是職業院校教學特點，也是從業者在職業活動中向他人學習——終身學習的重要方式。

觀察力既是提高“做中教、做中學”學習效率不可缺少的學習能力，也是在日常生活、日常職業活動即“社會大學”中，終身學習、不斷提升職業素養的學習能力。對于動手操作的學習，必須在觀察教師、師傅和同行的動作時，通過自己的思維總結出其中蘊含的規律，思考為什么這樣做和怎樣做得更好。不但能歸納動作要領，而且能明白為什么這樣做，才能高效率地學會這種操作，才能真正掌握動作要領。在熟練掌握動作要領的基礎上，才有可能比他人做得更好，才有可能對這種動作有所改進、有所創新。

各種基本學習能力的形成相互制約、相互促進。在訓練觀察力時，注意力、記憶力、思維力、想象力、理解力、創造力等多種學習能力都會得到提高。而這些能力的提高又能使觀察力得以質的飛躍。

我國中職、高職每年有1000萬左右的畢業生走向社會，從本世紀初至2021年即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時，走出職業院校的畢業生有近兩億人。這些正處青壯年時期的從業者，如果缺乏必要的學習能力，職業生涯不可持續發展，不但難以滿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需要，而且可能導致令人難以接受的后果。

我們應該正視目前社會橫向流動加快、社會縱向流動相對緩慢、社會分化加速的現實，全面把握職業能力的內涵，下大力氣提高學生的學習能力，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和畢業生的縱向流動，為畢業生能不斷提高就業質量奠定堅實基礎。

職業院校公共課、專業課教學，既要重視知識、技能的傳承，更要正確認識職業能力的內涵，以知識、技能的傳承為載體，有意識地引導學生提高學習興趣、養成學習習慣、提升學習能力，為學生終身學習、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奠定基礎，為“要高度重視廣大職工的多樣化需求，不斷拓展職工成長成才空間，著力培養造就一大批知識型、技術型、創新型的高素質職工。” “促進社會的縱向流動和勞動力合理流動”做出應有的努力。

職業院校在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進程中，應該著力于與就業質量密切相關的學生內在因素的提升。要通過引導學生“自覺把人生理想、家庭幸福融入國家富強、民族復興的偉業之中，把個人夢與中國夢緊密聯系在一起”，強化理想教育，構建學生努力學習、提升學習能力的動力機制；通過職業素養訓練抓住職業院校素質教育特點，真正落實“全面育人”，在“四育”有機融合上狠下功夫，有意識、有具體措施地提高學生學習能力，實現職業教育與終身學習對接，為職業院校畢業生能夠不斷提高就業質量服務。職業院校要為“努力讓勞動者實現體面勞動、全面發展”做出努力，不斷提高職業教育吸引力，把職業教育辦成人民滿意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