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昱
(北京聯合大學 特殊教育學院,中國 北京100075)
聾生是一個特殊的學習群體,而對聾生的教育更是特別的。筆者作為一個新入職的教師,在這條路上還有很多要探索的地方。在這段時間的短暫接觸中,筆者試圖在尋找一種能夠將我對藝術的理解與聾生教育結合在一起方法。在對健全學生的教學中,我們有很多教學手段和引導方式去調動學生對藝術的體驗,但對于聾生來說,教師需要更加細膩的安排課堂。
首先要談到的藝術教育在大學階段的特點。
大學的藝術教育,無論是設計還是純藝術,學生首先學到的是系統的藝術規則和運用方式。整個教學過程有統一的計劃、統一的實施步驟和統一的評價標準等,而嚴謹、規劃的課程是以訓練學生能夠準確地運用技法和觀察方式為目的的教學,是對藝術必然性的實踐。學生通過大學的學習能夠很快地掌握技巧,并導出與之相匹配的作品,但僅僅是掌握技術肯定是不夠的。
技能和經驗的習得對于藝術教育很重要,但我們更應該注意到對學生思維方式的引導。在紛繁復雜的當今社會,學生無論今后從事任何職業,所必須擁有的是獨立的人格?!斑x擇”是每天、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如果能夠在一次次選擇之后更加堅定自己的方向而不是越來越迷失,則需要教師在整個教學過程中有意識地引導和耐心地啟發。每一個人能夠獨立思考看起來是一件很必然的事情,可對于現在的學生相當缺失,大家更習慣于被灌輸式的教育模式:老師在上面講課,學生在下面做筆記。這種方式對于知識的速成是有效的,而于學生本身則是一種僵化的教學,學生會因此逐漸放棄自己思考的能力,也放棄對老師教授內容的反思。教師并不是權威,所以也不需要學生將之所說的每句話當作真理來供奉。教師應該引導學生最大程度地參與到課程中來,通過直接動手制作或者間接口頭描述來體驗所學的內容。而且,這種體驗一定是開放性的,不要給學生有任何標準上的暗示,不要對學生有明確的好壞、對錯之分。同時,在教學中應盡力削減理論知識中條條框框對學生創造力的約束,啟發學生的好奇心,強調未知和偶然性在學習中的重要地位,以此逐步鍛煉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鼓勵學生給出多樣性的答案,重視思考過程,而不是必然的結果。
回到藝術教育中,藝術本身就是一個邊界不明的范疇,除了傳統的灌輸式教育讓學生掌握繪畫技巧之外,擁有敏感的發現美的直覺也是十分重要的。這種直覺是無法以邏輯和經驗來解釋的,算是一種天賦。它的呈現沒有原因,沒有規則,不可復制。這不像知識是教授可以傳授的,但它作為一種意識需要教師來幫助激發。當教師發現學生無意中所創造的精彩作品時,要多加鼓勵,并提示學生將之保留并繼續發展下去,不要讓學生錯過任何可能性。因為,所有不成熟的開始都可能導向一個未知的、新的風格。
在保證學生思考的獨立性的同時,教師也要注意到藝術學習的包容性,這其實也是獨立性的前提。不要過于拘泥繪畫的材料和作品的風格。國畫、油畫、版畫、水粉、素描等等都只是一種媒介,為作者的意圖服務,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也不需要在每張畫上區分的非常清晰。只有當所有的藝術風格和手段都被認可時,學生才更容易放開手腳地自由發展。
關于聾生的大學藝術教育,相對于普通健全學生而言更是特別的。首先是教育本身,聾生教育有一個很大的困難就是溝通。在接觸聾生之前,筆者一直認為手語對于聾生是通用語言。但在教學的實踐過程中,筆者才發現,這其中非常復雜。首先,每個聾生的殘障程度不同,有的人有殘存的聽力和語言能力,而有的人是完全不能用聲音溝通。有語言能力的聾生也分為不同的程度,這就造成一個問題,即有些語言能力好的同學,可能由于家庭等原因沒有學習過手語,但他們的語言能力又沒有好到足以正常交流。這樣上起課來,就要求老師的口語、手語還有文字的注解一起同時使用。再者,手語在現實使用中并沒有一門真正的、像普通話一樣的通用語言。每個地方都有著自己的方言,每個聾生也都有自己的手語習慣,所以即使上課時教師使用統一的北京手語,但實際上并不是所以的聾生都能真正明白的。溝通上這樣那樣的困難在學生和教師之間,產生了不少的誤會和障礙。
有別于中等教育,大學是連接社會工作的最后一站。當學生畢業后,站在社會中,他必須接受的一點是在所有機會面前,他其實是和健全人平等無差別的。在工作生活中,沒有人會因為他的殘疾就會降低對他的要求標準,別人的憐憫更是要不得的。所以,在大學中,教師一定要培養學生的獨立能力。中學時學校的保姆式看護只會讓學生對社會越發地依賴或者抗拒。大學生需要解決好自己的衣食住行和學習,學會獨立地面對和解決問題。
其次,聾生由于聽力和語言能力的缺失,在接受知識時比較緩慢,而且極容易出現錯誤和誤解。例如曾經在某素描節課后留過一個素描練習:將白紙揉成紙團,然后對著紙團進行鉛筆寫生。這個作業的本意是讓學生練習如何來分開黑白灰關系。而交作業時,就有同學交來了各種揉成團的紙球。這個案例明顯顯示出,同學在對信息的提取上有很大偏差,且并不容易理解老師對這個作業的設置原因和要求。
所以,聾生教學中第一步就是確保信息傳達的準確性。在課堂上,所有的教學速度都需要慢下來。講課時特別要注意在邏輯上要闡述清楚,避免出現在對基本問題的錯誤理解和誤差。此外,聾生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從眾心理,他們經常會在不明原因的情況下模仿他人的舉動。這可能由于聽障所帶來的不安全感導致的,跟隨大多數人的行為,可以減少錯誤發生的幾率。這就使得學生在這方面更像是中學生,習慣群體性活動;習慣任何事情都有教師或者家長安排;遇到問題即使是生活中的瑣事也會很依賴教師而非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在學習上也十分被動,行動力差,需要不斷有外力的壓迫,甚至還在為了別人去學習,不認為自己已經是有獨立行為能力的個體。例如上課時,班里如果有一個學生舉手上廁所,馬上就會引發更多的學生舉手上廁所,即使他們本身并不是非常需要。他們更認為團體性活動可以確保自己沒有錯過任何信息。或者繪畫課堂上,如果老師給某一個學生改畫了,其他每一個學生就都會要求老師改畫。他們會認為這是自己的權益,如果有和自己相似情況的人享有了這一權益,他也是應該能夠同樣享有的。這種從眾心理使得學生容易養成不思考的習慣,以他人的頭腦判斷來選擇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積極主動地獨立學習。這在教學中就要求教師非常小心,盡量避免學生出現這種情況。
人們常說,“當上帝關上門的時候,總會留下一扇窗戶。”那么藝術和繪畫會是聾生的天賦之窗么?這是我在教學中特別注意之處。相比較健全生,聾生對繪畫方面的理論知識在接受和理解上非常困難,特別是抽象的關于空間的名稱,會很難真正明白。所以課堂中,側單純講解敘述性的知識點的方式很難真正讓聾生理解,直接的操作則會是更好的方法。在實踐中,抽象的感念就可以通過具象化、實體化來加深理解。實際動手繪畫中也會出現很多問題,比如無法將幾個相關的知識結合起來將理性的描述轉化成感性的表達等。這時候,教師就很容易看出學生到底在哪方面的理解不夠或者出現誤解。在一遍遍的練習和糾正中,加強聾生得理解,使之逐漸掌握并運用自如。
在教學過程中,有一點非常需要注意,就是學生的模仿。模仿是一個中性詞,在不同時期不同的人身上可能是有益的也可能是負向的。聾生的從眾心理是教師在教授過程中必須考慮和規避的因素。
筆者一直認為藝術、繪畫的大學的教育應該是以啟發和引導為主的,而不是給學生畫好條條框框去復制。對于聾生,他們有一個隱藏的優勢,就是因為聽力的原因導致接受信息較慢,故他們對藝術的理解更加自我。這也正是我所期待能激發出他們潛在能力的地方。他們的觀看角度會非常不同,更加關于直覺而不是概念,很難去復制已有的經驗。當然,只有直覺的驅使去繪畫和創造還不足夠,理性的引導能夠讓感性的釋放更加持久和有效。這需要教師找到一個平衡點,如何既讓學生學到知識,又不破壞他們的天性。在這個問題上,我其實依然在探索中,但有一點是絕對明確的,那就是不要輕易給學生改畫。誘導他們自己畫出來和老師直接改畫有很大區別:前者是自己不斷探索嘗試的過程;后者是老師給學生的一個結果。因為對于學生,教師相當于權威,老師演示會被他們當做是一個絕對正確的示范。而藝術這件事是相對個體化的,每個人在每個作品中的表達都在變化,老師的演示也只是多種選擇中的一個,不是唯一的答案。但聾生的從眾心理很容易就將此簡答的當成模仿的對象,而不去思考老師演示的目的。于是很容全班最后都畫成一個樣子。所以,做范畫和直接為學生改作品都是需要慎重的。我傾向于個體化的輔導學生。在他們完成作品的過程中,教師應當首先考慮到學生自己的風格和藝術傾向,對每個學生個性化、有針對地引導他們,讓他們能在自己感興趣的方向上走的更遠,而不是在課程結束時復制成一個個完全形同的個體。
對藝術和美的追求應該是每個人的天性。當然,有些人已經覺悟到,而有些人依舊在沉睡中。教師的神圣就在于他是喚醒人們潛在能量的敲鐘人,讓他們正視自己的能力,并且找到自己前進的方向。
對于聾生的教育和教學體驗我才剛剛開始,我同樣也是在自己摸索中前行。但這份職業的光榮和使命感是我力量的來源,讓我用更大的激情去為這些學生們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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