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鵬,鐘 琦
中國科普研究所,北京100081
在19 世紀晚期,(西方)科學家們認識到了他們需要把自己的知識傳播給廣大公眾,同時也需要獲得廣大公眾的支持,他們欣然地利用那個時代的媒體渠道和公眾分享他們開展科學探索的故事。比如,在19 世紀晚期的某一時期,后來成為美國著名的科學協會—美國科促會(the 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的組織的所有成員不僅是杰出的研究人員,而且還是在當時的科普雜志上發表過一篇或者多篇科普文章的作者。
但是隨著科學成為一門專業,科學家成為一個工作職業,從事科學研究的人不止是為了興趣,更多地是為了工作而進入了科學研究領域。科學的日益職業化和專業化也使得科學家們不可能有太多的時間參與科普工作。加之科學的職業規范,專業術語,科學期刊的發展和出現,使得向“外行”傳播科學就變得不太重視了。使科學家脫離科學傳播工作的情況進一步惡化的是專業組織的出現。這些專業組織對敢于冒險向公眾傳播科學的科學家給予了一定的懲戒措施,比如拒絕其成為該組織的會員,或者對科學家個體進行排斥;卡爾·薩根就是一個典型案例。同時古德爾(Goodell)的經典著作《可見的科學家》(The Visible Scientists)(古德爾,1977)中有大量的例子表明一些資深的、甚至是成就卓著的科學家由于開展了科普工作是如何受到持久的消極影響的。對科普工作的過分投入可鞥會毀掉科學家的職業生涯,所以科學家把科學傳播的工作留給了科學新聞記者。
當然在這種情況出現之前,科學新聞就一定存在了,甚至可以說科學新聞的歷史和大眾傳媒存在的歷史一樣長。比如到19 世紀晚期,美國就已經出現了幾本科普雜志—其中比較優秀的包括《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和《大眾科學月刊》(Popular Science Monthly),那些熱衷于填充版面的報紙編輯們也樂意重印科學講座的文本,并且出版科學家對自然現象—比如流星雨(meteor showers)—進行思考的文章。可以說科學新聞在一定程度上彌合了科學與社會的代溝,搭建起了科學家與公眾溝通交流的橋梁。
在20 世紀中期的美國,很少有記者把自己看作是科普作家(科學記者),一方面原因是專業科學記者的報仇較為昂貴,另外一方面是因為新聞媒體的管理者認為一個好的通才是能報道任何話題的。記者們更多需要做的是保持和他們新聞渠道(科學家)之間融洽的關系,而不必太用心于把自己的專業知識利用到新聞采編工作中去。因而一個奇怪的現象是在20 世紀的大多數時間里,美國新聞媒體的一個通用實踐就是每隔幾年就讓記者在不同的部門間進行工作輪換,以避免出現記者和新聞渠道之間過分親密的隱患。
但是在20 世紀30年代,一個吃苦耐勞的小團體組成了全國科學作家協會(th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cience Writers),其目的就在于鼓勵美國的媒體機構珍視專業性的報道,同時也促進專業科學新聞記者的培養和成長。當然,除了某個國家之內的科學記者組織(比如中國科技新聞學會)之外,現在還有像世界科學記者聯盟(the World Federation of Science Journalists)這樣的全球性的科學記者組織,全球的很多學生也對接受科學傳播培訓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這些專業記者的增加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科學新聞版面的報道數量的增加,這對于科學傳播來說具有重要的意義,因為它讓那些無暇顧及科學傳播工作的科學家們有更多的機會把其研究成果傳播給廣大公眾,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科學家和科學新聞記者的委托—代理人關系。
正是因為科學新聞在彌合科學與社會的代溝方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有關通才和專才的問題才被提了出來。目前還有一些新聞從業人員認為科學新聞不需要專才,特別是在社會科學領域;同時社會科學領域的專家也往往不被看作是科學家。但是現實中要求科學新聞記者具備一定科學背景的呼聲也在不斷增加,因為作為科學與社會橋梁的科學新聞,應該對所報道的科學具有一定的了解,這包括背景知識,發展趨勢,專業術語和名詞等等。而通才往往未必能專注于特定的領域,雖然他們涉獵廣泛,但是往往都是流于表面。因而科學新聞記者至少應該具備一定的科學背景—也就是專才,無論這種背景是來自于他們的專業還是后期培訓。
在探討科學新聞報道需要專才的時候就會涉及到第二個問題,那就是這些專才一定是某一專業或者某些專業的畢業生嗎?目前,至少在中國,從事科學新聞報道的記者有一部分是來自于新聞或者傳媒相關的專業,他們本身并不具備科學的背景,但是也在科學新聞領域中做出了突出的成績。但是科學背景也會讓他們在工作中有所受益,因為很多在科學領域之外謀求職位的科學專業畢業生們發現科學寫作對于招聘方具有直觀的吸引力。但是幾乎沒有實驗證據能夠對科學培訓可以讓科學報道更有質量的看法予以支持。只有美國開展的為數不多的幾個探究科學新聞報道質量不同的研究能夠識別出培訓的不同,但是這些研究中沒有一個發現正規的科學培訓是高質量新聞報道強有力的預兆。比如,威爾遜(Wilson)(2000)對美國的環境記者進行了一個全球變暖的知識測驗,然后把接受過正規科學培訓的新聞記者的答案和那些沒有接受過正規科學培訓的記者的答案進行對比。雖然正規的科學教育背景會使得記者的知識有適度的差異,但是另外一個變量更重要:即工作的年限。在美國開展的對新聞作品的多種研究發現工作年限是作品質量最好的預測指標(鄧伍迪,2004)。就像大多數需要技能的職業一樣,實踐學習可能是工作績效最重要的預測指標。因而,本文認為科學新聞報道需要專業人才,但是這些專業人才未必一定是某一專業或者某些專業的畢業生,工作實踐對于科學新聞報道的質量具有重要作用。
如上所述,隨著科學的專業化和職業化,以及科學新聞記者承擔起了科學傳播的職責,科學家和記者之間的代溝變得越發明顯。科學家認為媒體誤解或者曲解了他們的說法,他們認為媒體應該對社會越來越不信任科學家(專家)的情況負責,但是卻又不得不依賴于媒體進行科學傳播,以修扭轉這種趨勢;同時,科學家希望媒體更多地關注于科學研究的細節和過程;另外一方面,科學新聞記者則認為科學家在采訪中配合不積極,經常用專業術語,不善于舉例子等。
出現上述爭議的原因部分是因為二者之間所遵循的準則不同,特別是科學新聞的準則—客觀性和平衡性。在爭議性議題的傳播中,記者們通常采用平衡性的原則,既均等地闡述各方的觀點,而不作出任何結論。在一個科學新聞記者無法決定什么是真實的世界里,客觀性就要求這個記者進入“中立的傳播者”模式,并且不僅聚焦于正確性,而且要關注精確性。也就是說,不是判斷一個真實的主張的正確性,科學記者應該專注于在她的報道中精確地呈現這種主張。這個議題不再是該主張是否得到了證據的支持,而是新聞渠道所說的和科學新聞記者所呈現的二者之間的契合度。類似的是,當一個科學新聞記者無法判斷誰說的是真相的時候,平衡性規范建議他在報道中盡可能多地呈現真實的主張。換句話說,當正確性無法實現的時候,最好的退路就是綜合性。實際上,科學新聞記者在告訴讀者們“真相就在這里的某個地方”。
在當前情況下,科學新聞和科學新聞記者面臨著一些重大的挑戰,這些挑戰也為科學新聞和科學傳播的再思考帶來了機遇。
1)科學報道數量下降的挑戰。由于經濟利益的壓力,一些新聞媒體開始壓縮科學報道的數量和板塊,壓縮了科學新聞報道的空間。比如1989年美國每周有科學報道的媒體達到95家,但是僅僅3年之后,這個數量下降到了44 家,隨著出現的是科學板塊的減少和壓縮,這不僅體現在數量上,還體現在篇幅上,特別是那些小報,到了2005年,僅存24 家;
2)新媒體的挑戰。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新媒體為廣大公眾提供了獲得科學信息的多元渠道,傳統媒體已經無法滿足廣大公眾的需求。雖然電視仍然是公眾獲取科技信息的第一渠道,但是互聯網在公民獲取科技信息方面已經發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因而科學新聞報道所遵循的傳統原則可能會受到挑戰,科學新聞記者面對的是從眾多信息中遴選出適合公眾胃口的個性化報道。另外一方面,越來越多的科學家也親自上陣,開始重操科學傳播的“舊業”,他們利用各種新媒體進行著科學傳播,據不完全統計,科學網博客上的注冊用戶就達到100 萬人左右,這些用戶中大部分都擁有中級以上職稱,甚至有些是院士。他們通過博客為廣大公眾提供了原汁原味的科學知識,這也使得一些科學新聞記者轉變了新聞的采編方式,把觸角延伸到了各種新媒體中,從而也影響了媒體的“議程設置”;
3)科研與科普相結合的挑戰。應該說,科研與科普本來就是結合在一起的,至少在很久之前是這樣的。但是隨著科學的專業化和職業化,以及科學新聞的蓬勃發展,科研和科普出現了一定的距離和差距。但是目前我國要求科研與科普相結合的呼聲不斷高漲,也有一點地區開始試點科研與科普相結合的方法,出臺相關政策等。這對于科學新聞和科學新聞記者來說也是一個挑戰,因為眾多的科研項目需要在研究過程中開展科普工作,而媒體應該是這些科研項目能夠也應該充分利用的一個渠道。在對這些項目進行科學報道的過程中如何做到客觀、公正、科學、精確等都應該是值得思考的,這也對于科學新聞記者的媒介素養和科學素養提出了新的要求。
科學新聞在科學傳播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也彌合了科學與社會的代溝,但是科學家和科學記者之間也存在著一定的爭議,特別是在爭議性議題以及不確定性議題的傳播過程中,二者的爭議變得更加明顯。因而科學新聞記者應該是具備一定科學背景的專才,當然這種專才可以通過工作的歷練來培養;同時社會經濟的不斷進步也給科學新聞提出了新的挑戰,比如科學新聞報道減少的挑戰,新媒體的挑戰等等。在應對這些挑戰的過程中,科學新聞記者的媒介素養和科學素養應該得到重視,同時也應該充分利用這些挑戰發現新的機遇,從而促進科學新聞記者隊伍的不斷發展壯大,提高科學新聞報道的質量。
[1] Massimiano Bucchi, Brian Trench, Handbook of Public Communic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A: Routledge, 2008.
[2] Jane Gregory, Steve Miller, Science in Public—Communication, Culture, and Credibility [M].Ney York and London: Plenum Press,1998.
[3] Donald Kennedy, Geneva Overholser, Science and the Media [M].U.S.A: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 2010.
[4] Tania Bubela,et al.Science Communication Reconsidered [M].Nature Biotechnology,volume 27,number 6 June 2009.
[5] Susanna Priest, Encyclopedia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mmunication [M].Sage Publication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