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仲春
(上海理工大學管理學院MPA 中心,中國 上海 200443)
發生于2008年的5.12 汶川大地震,共造成了69227 名同胞遇難,17923 人失蹤,房屋大量倒塌,基礎設施大面積損壞,881 萬人民群眾家園被毀,無家可歸。在受災最為嚴重的汶川地區,由于親眼目睹了親人在地震中不幸喪生的慘烈情景,面對被夷為廢墟的家園,大批僥幸逃生而驚魂未定的受災民眾心理受到了嚴重的創傷——焦慮、絕望、恐懼和抑郁,甚至有的幸存者對于親人的喪生嚴重自責,不同程度地出現了自殺傾向。
2008年5月14日,5·12 汶川大地震發生后的第三天,由浙江省以浙江大學趙國秋教授為組長,率領此次地震中的第一支專業心理危機干預團隊,趕赴地震現場,展開心理干預工作。隨后,不僅有政府組織的心理專家隊伍,還有國內、國際的各個非政府組織的心理工作者、志愿者組成的心理干預團隊陸續進入地震災區,開始了一系列的心理干預行動。
客觀地來講,此次公共危機心理干預活動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的。但是,在整個心理干預的過程中,受到反應機制、人力物力資源和專業經驗等方面因素的制約而顯現出來的局限性,也是值得我們去深思的。
在公共危機事件發生后,及時地進行心理干預尤其重要。根據大量的研究和調查數據,心理干預介入的時間宜早不宜遲,而最佳的黃金時間就是在危機事件發生后的24 到72 小時之間。在汶川地震中,首支專業的心理干預團隊是在地震發生后的48 小時趕到現場開始工作的,單從時間上來講,應該是及時的。但是,在綜合考慮到此次地震的受災范圍之廣,受災人數之多,不難發現這支10 余人的心理干預團隊,面對著廣大的受災區域和巨大的災民人數,所能發揮的作用也是極為有限的。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近150 個小時,直到其他心理干預團隊陸續到達災區,才使情況得到了改善。但是此時,已經失去了72小時以內的心理干預最佳時間。
在公共危機發生后,對于心理干預的對象選擇,一般應覆蓋以下幾類人群:
幸存者,在經歷過生死浩劫后,其感受到的恐懼、無助等強烈的精神刺激;遇難者家屬,面對親人的離世往往讓家人感到無比的悲痛,出現不同程度的情緒心理應激反應;搜救人員,他們不單承擔著沉重的救災救援任務,災區一線痛苦的人群、悲慘的傷亡景象,也對他們的心理造成巨大的沖擊,引發很多心理應激癥狀。在此次汶川地震的心理干預活動中,心理干預的對象主要集中在遇難者家屬、傷員以及其他災民和幸存者,而忽視了對災民以外的搜救人員、醫護人員、參與救災的志愿者的心理狀態的關注。因此在汶川地震中,這些人群成為心理干預過程中的薄弱環節,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在汶川地震發生后,陸續進入災區開展心理干預的隊伍非常多,來自各個部門和地方,分散在災區各處。據四川省心理學會統計,汶川地震后一個月先后有500 多個心理學相關組織共計數千人進入災區。這些不同的組織各自為政,組織比較混亂,相互之間缺乏統一的協調,有的地區聚集了多個心理干預隊伍,而某些偏遠、災民較少的地區沒有心理干預者,這造成了有的民眾受到多次的重復干預治療,而有的民眾沒有接受過一次心理輔導。
在此次汶川地震的心理干預中,最大的專業性爭議,來自于心理干預人員所采用的“EMDR”(快速眼動信息再加工)干預技術。近年來的幾次災后心理危機干預中所使用的一些心理干預技術,基本是引用國外尤其是西方學者所開創的心理干預技術,缺乏自主形成的心理危機評估和干預手段。雖然其中一些做過本土化的優化,但從嚴格意義上講,對于中國人口或者是東方人群是否完全適用這些專業方法,依然沒有一個科學的結論。在此前提下,在諸如汶川大地震,這類大型公共危機事件中,倉促地使用這些在我國心理學界尚未嚴格論證的技術手段,無疑是值得商榷的。
在汶川大地震中,心理干預人員的專業水平也是參差不齊。除了從事心理工作的專業人員外,很多進行心理干預都是志愿者,他們當中大多數并不具備獨立實行心理干預的能力。災后的心理干預并非一般的心理輔導,非專業人員缺乏心理干預的相關專業訓練,本身素質和技能有限,無法真正有效的進行心理干預治療。在汶川地震后,有個失去父母的男孩,在短短一個多星期,竟然有六批不同的心理危機干預志愿者對他進行過心理干預,這是嚴重違背心理輔導職業規則的。更有甚者,打著心理援助的旗號,分發大量表格讓災民填寫,只獲取評估資料,而不提供實質性的心理干預服務。這些有違行業倫理道德的行為,嚴重損害了專業心理人員的形象,甚至在災區的部分地區曾一度出現了“防火,防盜、防心理醫生”的情形,阻礙了心理干預活動的進行。
災難性的公共危機后,公眾的心理創傷恢復是需要時間的,心理干預工作也不是短期之內就可以結束的。國內外的有關研究和臨床經驗表明,在災難發生的第一周的急性期內,救人性命、保障安全是心理支持的重點;前三個月是災后沖擊早期,救災、情緒疏導和哀傷輔導是重點;三個月之后為緩解和恢復期,這十階段是最為漫長的,一般為幾個月甚至數年,許多心理問題和疾病將會在災難發生三個月后逐漸顯現和增加,在特別的節日如中秋、過年、清明、周年祭日等,自殺的幾率增加,因此在這一階段防范幸存者的自殺成為重點。心理干預是一項長期的、艱巨的工作,不可一蹴而就。中科院專家在汶川地震后就提出,將在災區建立10 個心理援助站,把災區心理援助期限延長至20年。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在汶川地震救援活動結束之后,很少有人關注受災者的心理危機問題。心理干預初期,干預者蜂擁而至,一段時間后陸續離開,沒有相關的長期安排,流動性很強,干預工作無法持續,直接影響到了心理干預工作的效果。
相較與國外自上世紀70年代,就開始的心理干預項目的運作,我國的心理危機干預開展得較晚,在實踐中也暴露出許多問題和局限性。如何吸取在汶川地震中,實施公共危機心理干預所取得的經驗和教訓,力求在以后的公共危機事件中,最大限度的降低危機事件給廣大民眾所帶來的心理創傷,應該得到我國政府和相關業界人士的重視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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