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蘭
(東莞職業技術學院 廣東東莞 523808)
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過程,就是它拋棄和擺脫宗教的論證的過程,就是馬克思主義批判和取代一切宗教社會主義的過程。在19世紀的空想社會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中,仍然有一些人宗教色彩較濃,他們力圖到宗教中去尋找對共產主義的論證。圣西門和魏特林是其中的代表。馬克思指出:“圣西門只是在他的最后一本著作《新基督教》中,才直接作為工人階級的代言人出現,才宣告他的努力的最終目的是工人階級的解放。”[1]P684德國空想共產主義者魏特林主張從宗教中尋找關于共產主義的論證,力圖建立一種以新基督教為核心的共產主義學說,并企圖通過貧苦群眾的宗教信仰和樸素感情來向他們灌輸共產主義。
魏特林寫作的《一個貧苦罪人的福音》是共產主義信仰還處于空想的宗教的階段時的一個典型和標本。他雖然強調共產主義信仰的重要性,但是其對共產主義信仰的理解卻是不正確的。魏特林認為共產主義信仰與基督教信仰在原則上是一樣的,他用基督教的《圣經》來論證共產主義信仰具有合理性,把基督當成了共產主義的先知。
魏特林特別強調共產主義者要利用群眾的宗教信仰和宗教情感。他說:“理智告訴我們,共產主義可能自己給自己招來的最大敵人是受傷害的宗教感情,宗教感情具有極其巨大的力量,可以而且必須利用它來為共產主義謀利益,因為宗教曾經是一種心的事業,而共產主義也是心的事業。共產主義沒有內心熱望就既沒有保證,也沒有力量,也沒有決斷。在共產主義狀態中,信仰宗教的人們可以保持他們現在認為好的一切宗教儀式和習慣。”[2]P218魏特林主張改良和利用宗教,并將這種改良后的新宗教作為其共產主義學說的核心。具體而言,魏特林借助宗教感情來宣傳社會主義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利用《圣經》來對革命和共產主義做出自己的解釋。《圣經》是基督教信仰的基礎和來源,對《圣經》做出新的解釋,通常是一些宗教異端分子、宗教改革者和新宗教創立者在宣傳自己的新信仰時所采取的常用方法。空想共產主義者魏特林在宣傳自己的共產主義信仰時,也使用了這一方法。[3]P37—38其次,到《圣經》中尋找革命的依據。魏特林雖然認為共產主義制度的建立需要通過革命手段,但他并不是通過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規律來論證的,而是跑到《圣經》中去尋找革命的依據。“真理必須用鮮血來開辟道路,這是一個可悲的經驗,因此,基督說:‘你不要想我來是叫地上太平,我來并不是叫地上太平,而是叫地上動兵刀。’”[2]P77魏特林主張通過革命的手段建立共產主義制度是對的,但他卻受到宗教的影響,不能正確地理解革命。他所理解的革命是某種“突如其來”的事件,就像基督教中耶穌的再臨一樣,而不是依靠人民群眾、經過長期準備,并在適當的時機自覺地進行的人民革命。他還以救世主身份自居,常常模仿耶穌的口吻來教導人們,并認為自己的主要任務就是向工人群眾宣布一種與耶穌的福音相媲美的新的福音書。魏特林這種寄期望于宗教情感,企圖在宗教中尋找革命的依據的錯誤想法,注定是要失敗的。再次,魏特林對共產主義信仰的科學性質并不理解,如他主張在共產主義信仰中人們可以保持自己的“一切宗教儀式和習慣”,這就為后來共產主義運動中出現的個人崇拜和個人迷信,以及一些群眾用信教的經驗來對待共產主義科學信仰的行為埋下了隱患。[3]P39
魏特林寄希望于通過宗教感情來宣傳共產主義有其特定的歷史原因。雖然魏特林的思想帶有強烈的宗教意識和宗教感情,但他的空想共產主義并非來源于宗教,而是來源于德國手工業工人本能的階級意識和階級要求,是法國空想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在受小手工業生產限制的狹隘的世界觀范圍內的復制。魏特林是德國手工業工人的代表,而德國手工業工人具有濃厚的宗教意識和宗教感情。他雖然深受大衛·施特勞斯對《圣經》的批判的影響,已經不祈禱也不信教了,但依然有較深厚的宗教感情。他認為,受盡無數苦難而又苦于無能為力的人類不會失去信仰,在浩劫茫茫的生活狂風暴雨之中,信仰將一直是人類最后的希望之錨。他不肯同意伏爾泰等人的為了解放人類而必須毀滅宗教這一原則,而贊同拉梅耐等人的觀點,認為不應當毀滅宗教,為了解放人類,必須利用宗教。他把黑格爾僅僅看作是一個玄虛哲學家,厭惡地把德國古典哲學一概斥之為荒謬的東西,不去探求正確的世界觀而只訴諸感情。因此,他在迷茫中必然地求助于德國手工業工人的宗教意識和感情,“利用差不多家家戶戶都有的福音書”[2]P8—9,完全從圣經的福音書中尋找自己的共產主義的論據,結果把自己的共產主義歸結為早期基督教。從宗教中尋找對于共產主義信仰的論證,在封建社會的農民革命和社會改革中,還是一種有其合理因素的普遍現象,但在現代工人運動中,在現代工人對共產主義理想的追求中,它就失去了合理性,成為一種多余的有害的理論外衣。馬克思、恩格斯曾多次指出:魏特林的思想是一種頗為粗糙的、尚欠修琢的、純粹出于本能的共產主義,它還不是工人階級的科學理論。早在1843年,馬克思就寫到:魏特林的共產主義只不過是人道主義原則的特殊表現,它還沒有擺脫它的對立面即私有制的存在的影響。所以消滅私有制和這種共產主義絕對不是一回事。從整個科學社會主義發展的歷史來看,以宗教力量來證明共產主義信仰是早期共產主義者的一種偏向,這種尋找論證的方向是不正確的。[4]P42—44
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以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為指導的,是建立在科學的世界觀之上的,它一開始就致力于擺脫宗教的影響。
在空想社會主義時期,人們對共產主義理想和信仰的最初論證大多還是借助宗教論據。如原始基督教教義中的許多內容就經常地被用來論證集體生活的正當性。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以及基督教中的所謂千年太平天國的末世論思想,都曾被用來作為論證。從整個歷史發展角度來看,隨著空想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發展,宗教的論證已經越來越顯得蒼白無力,但對共產主義理想和信仰的宗教論證一直到科學共產主義信仰產生,都沒有完全絕跡。因此,無產階級思想政治教育的成熟過程,就是伴隨著科學共產主義的確立,在實踐中不斷擺脫宗教論證影響的過程。馬克思主義政黨的科學的宗教觀也正是在和這一斗爭過程中完善和發展起來的。
早在1843年,恩格斯就批判了法國共產主義者所謂 “基督教就是共產主義”的錯誤觀點。1846年,馬克思、恩格斯在《反克利蓋的通告》中也嚴厲批判過克利蓋在工人運動中把共產主義理解為基督教圣餐中 “同喝一種酒”和 “同吃一塊面包”的“共性精神”。在《布魯諾·鮑威爾和原始基督教》一文中,恩格斯鮮明地提出要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分析宗教,包括基督教的起源。他認為,原始基督教是處于原始狀態的基督教,約出現于1世紀20—30年代。其特點是:第一,成員大多是被羅馬帝國征服的弱小民族猶太人的下層群眾;第二,帶有濃厚的民族色彩;第三,神學、禮儀、組織尚不系統;第四,具有強烈的反民族壓迫和社會壓迫的傾向;第五,常集體過宗教生活,并將日常個人所得交集體所有,認為世人皆為兄弟姐妹,注重虔誠、勤儉、和善、信實。恩格斯曾明確地指出了社會主義運動與早期基督教的根本對立。他認為,如果和現代工人運動相比較的話,原始基督教在產生時也是被壓迫者的運動,是奴隸和被釋奴隸、窮人和無權者、被羅馬征服或驅散的人們的宗教;基督教和工人的社會主義都宣傳將來會從奴役和貧困中得救;兩者都遭受過排擠和迫害;但又都在與壓迫者迫害的斗爭中勝利的、勢不可擋的給自己開辟前進的道路。但二者在尋求自己解放的途徑上則有本質的區別:基督教宣傳未來的解放和永遠的幸福的實現是在人們死后的彼岸生活中,在虛幻的天國之中。而社會主義運動則是要在這個世界中,通過對社會的改造求得解放和幸福。
在之后的革命與實踐中,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們并沒有放松在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思想政治教育中擺脫宗教因素影響的要求。列寧指出,宗教問題不能提到它所不應有的首要地位,決不意味著不同宗教思想進行斗爭。工人階級的黨綱是建立在科學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基礎之上的,要說明黨綱,就必須同時說明宗教的真正的歷史根源和經濟根源。所以,工人階級政黨的宣傳必須包括無神論的宣傳,出版有關的科學書籍,翻譯和大量傳播、無神論著作,“用純粹的思想武器,而且僅僅是思想武器,用我們的書刊、我們的言論來跟宗教迷霧進行斗爭……同一切利用宗教愚弄工人的行為進行這樣的斗爭”[5]P133。此外,還指出,在思想上與宗教劃清界限,決不意味著政治上、行動上向宗教徒宣戰。在什么時候強調無神論宣傳,在什么時候又特別強調同宗教的斗爭要服從工人階級政黨經濟、政治上的總任務,要從實際出發,絕不能毫無條件地抽象地提出同宗教斗爭的這個問題。列寧特別強調要利用那些有許多具體事實和對此來說明現代資產階級的階級利益、階級組織同宗教團體、宗教宣傳組織之間的關系的書籍和小冊子,以啟發群眾正確對待宗教。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無產階級政黨對待宗教的態度應該避免兩種傾向:一是將宗教與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混為一談。二是以行政命令消滅宗教。在制定和處理宗教問題的政策上,馬克思、恩格斯總的主張是:教會與國家分離、教會與教育分離,將宗教轉入私人范圍,使其成為公民個人的私事。馬克思在1871年的《法蘭西內戰》、恩格斯在1891年的《卡爾·馬克思 〈法蘭西內戰〉一書導言》及《1891年社會民主黨綱領草案批判》中都表達了相同的意思,“公社在廢除了常備軍和警察這兩種就政府物質權利的工具以后,立刻著手摧毀精神壓迫的工具,即 ‘僧侶勢力’,方法是宣布教會與國家分離,并剝奪一切教會所占有的財產。教士們應當重新過私人的清修生活,象他們的前輩即使教徒們那樣靠信徒的施舍過活。一切學校對人民免費開放,不受教會和國家的干涉。這樣,不但學校教育人人可以享受,而且科學也擺脫了階級成見和政府權力的桎梏。”[6]P296“宣布教會與國家分離,取消國家用于宗教事務的一切開支,并把一切教會財產轉為國家財產;……把一切宗教象征、神像、教義、禱告,總之,把‘有關個人良心的一切’,從學校中革除出去。教會和國家完全分離。國家無一例外的把一切宗教團體視為私人的團體。停止用國家資金對宗教團體提供任何補助,排除宗教團體對公立學校的一切影響(但是不能禁止他們用自己的資金創辦自己的學校并在那里傳授他們的胡說)。”從上面的宗教政策我們可以看到,馬克思、恩格斯一開始就反對宗教對人們的公共生活的干預,力求排除教會組織對國家政治、教育的影響,同時,也不贊成國家和宗教教會組織的任何聯系,并主張剝奪一切教會所占有的財產,將其轉為國家所有等等。[7]P204—205
馬克思主義政黨在對待和處理宗教問題上有自己明確的態度。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宗教對于國家來說是私人的事情,但對無產階級政黨來說就不是私人的事情。恩格斯批判杜林時提出“實行宗教對國家來說是私事的原則”。但同時也指出宗教對于無產階級政黨來說就不是私人的事情。19世紀90年代,針對德國社會民主黨人將宗教是私人的事情的原則,歪曲成對社會民主黨人來說也是私人的事情,恩格斯鄭重聲明,社會民主黨認為宗教對于國家來說是私人的事情,但是對于社會民主黨本身,對于馬克思主義,對于工人政黨來說決不是私人的事情。因為無產階級政黨是由工人階級最先進的部分組成的,是以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和無神論的科學世界觀作為理論基礎的。因此黨對于自己的成員信仰宗教這種無覺悟、無知和蒙昧的表現不能置之不理。相反,黨的任務之一就是要用馬克思主義的科學世界觀來教育和組織無產階級,反對任何人通過宗教思想影響自己的成員和工人階級。[8]P157—158
無產階級政黨不僅要保持自己世界觀的純潔性,還要進行無神論宣傳和提高群眾的覺悟,堅持不懈地使勞動群眾真正從宗教偏見中解放出來。因此,馬克思、恩格斯、列寧都反復強調要進行科學無神論的宣傳,向群眾說明有神論的荒謬,說明宗教存在和發展的根源。“恩格斯當年早就囑咐過現代無產階級的領導者,要把18世紀末戰斗的無神論的文獻翻譯出來,在人民中間廣泛傳播。”[9]P648列寧也指出,依靠純粹的馬克思主義教育這條直路并不能使群眾擺脫愚昧狀態, “應該向他們提供各種無神論的宣傳材料,告訴他們實際生活各個方面的事實,用各種辦法接近他們,以引起他們的興趣,喚醒他們的宗教迷夢,用種種方法從各個方面使他們振作起來”[9]P649。列寧強調不能抽象地進行科學無神論的宣傳,這種宣傳如果脫離了消除宗教根源的現實斗爭或者突出到不適當的首要地位,不僅是毫無意義的,而且還是十分有害的。科學無神論宣傳不能傷害信教群眾的宗教感情,同時,要避免加劇宗教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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