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足跡里偷來香草美人的種子——端午懷屈原

○ 黃曙輝

又是端陽。我知道，一場又一場洪水將會接踵而至

我從洞庭湖出發，尋找菖蒲、澤蘭、艾葉、青蒿、卷施、靈芝

杜衡、芷若、蓮花、紫草、茱萸、芭蕉、南橘、花椒，以及

那些我至今還無法識得的你吟誦過的香草與美人

一腳踏在沅水，招屈亭為你招魂的長嘯震撼我的魂魄

一腳踏在資水，天問閣你問天的聲音，依舊回蕩在渺遠的天空

有人以為你在汨羅投江去了天國，事實上

你只不過是在兩條巫氣彌漫的江河行走

一路尋覓，一路吶喊，問天，問地，問我至今無法問清楚的許多事情

湘君。湘夫人。沅芷澧蘭。薜荔。月桂

三湘四水擁一朵巨大的芙蓉花盛開美麗無比的愛情

斑竹一枝，淚痕里寫滿蕩氣回腸的真愛

堯舜以遠，帝王是黎民百姓內心景仰的真神

可是屈大夫呀，我的老兄，你生不逢時

只能在烏煙瘴氣的朝代里憤怒，怎么也喊不醒失去聽力的昏君

《離騷》一曲，歌不盡高潔的理想；長久的《天問》，有誰能給你回應？

唱《九歌》，寫《九章》，《遠游》或者《卜居》，你都是江上的《漁父》時光的潮水，濯洗出了華夏民族不屈的魂靈

沿著你的足跡，我去到了藍墨水的上游——

你的足跡里，除了菖蒲蘭草，還有很多帶刺的植物

那些甚至有著劇毒的草藥，它們在你的辭賦里生長

療傷救世。那些讓你鄙視的惡木呀，它們試圖占盡陽光

瘴氣彌散，讓世界恐怖陰森，你恨不得將它們砍伐殆盡

而你即使如杜鵑啼血，喊穿了嗓子，又有誰聽？于是

汨羅江縱身一躍，沅水和資水就像一把剪刀突然被你擰緊

善惡仿佛一刀兩斷，你在死亡里獲得永生

又是端陽。我在洪水來臨之際搶先在水上畫符

拋擲白面的包子，糯米的粽子，以及，無數的詩文

還要趕在洪水到來之前，重新找到那些驅鬼的香草

在清澈的水中洗盡根須上的泥土，回家，栽種在

半夜時分獨自靜思后寫下的詩句里

讓明天一早起床，我的園子里芳草葳蕤，蘭桂飄香

像你，以偉岸高潔的形象，長生在詩中

我不想讓后世之人慟哭，只想讓他們歡呼：你遺世獨立的種子虛與實，生與死，原來就是感天動地的中國夢

黃曙輝，男，漢族，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攝影家協會會員、益陽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出版過個人詩集《荒原深處》《大地空茫》《在時光的鋒刃上》《水邊書》和詩歌合集《空鏡子》《中國九人詩選》以及散文集《四季情緣》，報告文學集《槍魂》《先鋒之歌》等著作。作品見于《文藝報》《星星》《星河》《創作與評論》《安徽文學》《中國詩人》《詩潮》等眾多刊物，并入選多種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