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益的詩

章德益

喀拉峻草原：遠望一個哈薩克騎馬人

背后雪山 前方夕陽

蒼茫草甸上只踽行著一個

孤獨的騎馬人

與他并行的逶迤遠山

是 一千個世紀尾隨他

迤邐而行

雪的純藍與水的純粹

山的酷烈與草的寒凜

在 琥珀般的夕陽里濃縮成

清澈的寧靜

不遠處 一只螞蟻趴在樹根上

仰望著 雪山如蕊

星空開屏

那緩慢爬坡的騎馬人

已 穿越夕陽 融入夜色

融入星空 融入整個宇宙的大孤獨與

大寧靜中

懷 古

北地蒼古 草野上

一匹黑馬立成一段

王昌齡用殘的 焦墨

卻還在 研磨西風

筆立的雪山 一支

燭天的羊毫 托穩住

宣紙般浩瀚的

青空

長河邊 疾行的騎影呵一首

王昌齡千古的

出塞詩 猶自

平平仄仄地對仗著 西風

秦時明月

漢時關呵

猶在 青銅色關山的

蒼古背景里

兀自 崢嶸

初 秋

特克斯山谷深處

不慎遭遇 秋天的伏軍

八千蟋蟀

十萬精兵

巾幗的紅蝴蝶呵都已被雪山

招募 在老松樹的麾下

從軍

秋風咴咴呵 落日轔轔

萬山的余暉一片纏綿

憐香惜玉地撫恤著

晚歸的騎影

牛糞堆上新加冕的金甲蟲

還在為殘夏的喑啞之火

授勛

出 牌

高原 黃昏出牌

落日的紅桃

黑馬的黑桃

苜蓿花一地 草花

天地間 卻只有一個孤獨的騎馬人

是 塵土出的牌

他數著他馬蹄聲的點數

孤獨是他的王牌

一句狗吠贏了一聲驢叫

一聲驢叫贏了無邊寧靜

一座村莊輸給了一粒塵埃

一粒塵埃輸給了無邊蒼茫

誰輸？

誰贏？

誰是塵土的賭注？

誰是萬物的 莊家？

誰是天地的王牌與 生死的底牌？

宇宙出牌呵

漫天星光

審 判

樹梢初月 山腳殘陽

西域特有的風景

是 月亮在審判殘陽

遠山與遠云圍坐成一圈

峨冠博帶的

古老陪審團

一匹孤馬踽踽緩行在

連天衰草里

不知是殘陽的證詞還是 月亮的答辯

沒有人 只有千山的秋樹呵

有些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