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級變科員：“斷崖式”降級背后的官場邏輯

田雄獅

7月16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發布消息，云南省委原常委張田欣、江西省委原常委趙智勇、青海省委原常委毛小兵等3名副省級官員同日被通報案情，雖然均被開除黨籍，但公職處分“待遇”各有不同。趙智勇和張田欣都經歷了罕見的“斷崖式”降級，趙智勇從副省級連降七級到科級，張田欣則是連降四級擔任副處級非領導職務，毛小兵則被“雙開”。

趙智勇連降七級 由副省級變科員

通報中，江西省委原常委、秘書長趙智勇和云南省委原常委張田欣被“斷崖式”降級處分尤為引人注目。經中央紀委審議并報中共中央批準，決定給予趙智勇開除黨籍處分，取消其副省級待遇，降為科員；收繳其違紀所得。而張田欣“利用職務上的便利謀取私利，其行為構成嚴重違紀”，取消其副省級待遇，降為副處級非領導職務。

記者在梳理中發現，十八大至今已有35名省部級以上高官被調查，其中，李春城、劉鐵男、倪發科等18人被“雙開”。和張田欣、趙智勇的通報結果不同的是，被“雙開”的18名省部級官員除了“利用職務上的便利謀取私利”，還涉嫌“索取、收受巨額賄賂”等。而對張田欣、趙智勇的通報中并未提及巨額賄賂問題。趙智勇和張田欣都是地方上的“中管干部”，由中共中央管理。與大多數高官被查稍有不同，兩人“落馬”的消息最先由中組部發布，中紀委的處理通報其后發布。

為何使用降級處分？

我們不妨算一下，1982年大學畢業的張田欣，用了32年爬到副省級領導職位，到今年7月12日被免去中共云南省委常委、委員職務，僅僅4天后的今天，降為副處級——這是張至少25年前就已達到的級別。

對趙智勇來說，現在可以查到的簡歷中，1992年時，時年37歲的他已在中國工商銀行資金計劃部任處長，“科員”的往事至少還要再往前推數年。1973年就已入黨的趙，從6月3日被通報違紀，到7月16日被開除黨籍，一個半月時間，他失去了已擁有了40年的黨員資格。真是“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在十八大以來落馬的30多名省部級“老虎”中，張、趙兩位是僅有的被行政降級處分的官員。

其實這也有跡可循。當這兩位被宣布接受調查時，我們就發現，其被調查的原因是“涉嫌違紀”，而非“涉嫌違紀違法”或“嚴重違紀違法”，已經表明了程度輕重。同時，在通報中，沒有出現“正接受調查”、“立案”等說法，表明司法機關并未介入。宣布此消息的也是中組部，而非中紀委。甚至，當趙被通報時，他的表述還是“趙智勇同志”。

在對官員的“實質性處罰”中，降級可以說程度是最輕的。畢竟，從這一級處罰開始，才威脅到了官員“好不容易爬上來的臺階”。但像張、趙二人這樣的“跳崖式”降級，則此前非常罕見。

降級是一種行政處分，在《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中可以找到。這一《條例》的第二十三條這樣規定：“有貪污、索賄、受賄、行賄、介紹賄賂、挪用公款、利用職務之便為自己或者他人謀取私利、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等違反廉政紀律行為的，給予記過或者記大過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降級或者撤職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處分”。

如此看來，同樣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謀取私利”的張、趙二人，屬于這一條中“情節較重”的一類。同時，張還有“失職瀆職造成國有資產損失”的違紀行為，也一并考慮在內了。這也印證了之前媒體的報道，稱其在昆明大拆大建、毀壞古城風貌而被省委高層點名批評。

降級之后 待遇有何不同？

依據公務員法規定，公務員在受處分期間不得晉升職務和級別，其中受記過、記大過、降級、撤職處分的，不得晉升工資檔次。

江西省直機關的副主任科員白春橋（化名）告訴記者，他自己的收入在扣除住房公積金等之后，實際到手的是2600元。他的收入由三部分構成，崗位工資加上職級工資的收入大概是800元，然后就是津貼補貼，“不過各個地方和各個單位執行的津貼補貼標準并不一樣，就省直機關而言，一個科員的工資收入約為2400元左右。”

據他估計，江西副省級干部到手工資大約在每月七八千元，與工資水平相比，副省級干部其他方面的待遇保障更為充分。

隨著趙張二人被取消“副省級待遇”，兩人之前享受的副部級干部相對應的用車、醫療、住房等待遇也將面臨被取消的局面。

2000年2月，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中共中央直屬機關事務管理局出臺《在京中央和國家機關部級干部住房制度改革實施意見》，其中指出，副部級干部承租或購買公有住房的建筑面積標準在190平方米以內。白春橋表示，“省部級干部一般有專門的住宅小區，不知道降了級之后，趙智勇會不會從原來的房子里搬出來。”

對于即將年滿六十歲的趙智勇和張田欣而言，退休后的醫療待遇將對他們今后的生活產生重要影響。此外，兩人在用車上所享用的待遇也將發生變化。

任職安排 當地組織部門稱暫不清楚

按照公開履歷顯示，趙智勇今年4月已滿59歲，張田欣今年7月滿59歲，按照公務員法，明年兩人都將達到退休年齡，地方組織部門將如何處理兩人的任職安排頗受關注。有關人士分析，組織部門有可能會有意淡化任職安排，并逐步過渡到退休。

記者致電云南省委組織部，負責副省部級官員管理的干部三處工作人員表示，張田欣的紀律處分決定由紀委發布，他們沒有收到相關文件，暫時不清楚具體的人事變動交由誰負責。

對于趙智勇今后是否繼續上班以及去哪兒上班的問題，江西省委辦公廳的一位人士表示，目前未看到趙智勇回江西省委上班，對于今后是否回省委上班的問題，他表示不知情。

依據公務員法有關規定，受“降級”處分的時間為二十四個月。在兩年之內，張田欣、趙智勇不能晉升。此外，“解除降級、撤職處分的，不視為恢復原級別、原職務”。即便兩年后兩人解除了降級處分，也不等同于恢復原級別、原職務。

為何近年來官員較少出現“降級”處分？

近年來，遭遇“降級”處分的副省部級（及以上）官員數量并不多。

“降級在這兩年比較少見，今后可能會有多用的趨勢。”中央黨校教授林喆指出，“近兩年的干部貪腐往往涉及受賄問題，已經觸犯法律。今天通報的降級處分案例屬于違紀的范疇之內，夠不上判刑，所以對二人的處理也只是黨內處分，沒有移送司法機關。”

同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謀取私利，為何兩人在處分情況上存在差異？

“降級要視具體情況而定，各個級別官員的任用是有條件的。”林喆指出，“具體降到哪個級別，要看被處分官員的德行是否和職位相匹配。”

中組部有關人士表示，《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公務員法》等雖明確了“降級”這一處分方式，但在具體操作層面仍缺乏相應的法規。

此外，林喆指出，“降級”處分“也給官員留有一定余地”。依照有關規定，張田欣、趙智勇在受處分期間若有悔改表現，并且沒有再發生違紀行為的，處分期滿后，由處分決定機關解除處分并以書面形式通知本人。解除處分后，晉升工資檔次、級別和職務不再受原處分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