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破日軍包圍圈，羅榮桓未損一卒

王貞勤+曹樹華+孟先鋒

留田是沂蒙山區腹地沂南縣的一個小山村，位于東汶河西岸。八路軍115師師部、中共山東分局和山東省戰時工作推行委員會的領導機關三千多人就駐扎在這里。這些同志大部分都是非戰斗人員，真正的作戰部隊只有115師的一個特務營和中共山東分局的一個特務連，一共六七百人。

1941年，是中國抗日戰爭最為艱苦的階段。山東的抗日局勢和華北各地一樣，到處硝煙彌漫、腥風血雨。當時，山東的八路軍主力主要由115師和山東縱隊兩部分組成，兩支隊伍互不隸屬，很難協調指揮。1941年8月19日，中共中央書記處、中央軍委發出《關于統一山東領導的指示》決定：山東縱隊歸115師首長指揮；山東縱隊與115師兩軍政委員會合組為山東軍政委員會，羅榮桓任書記。羅榮桓臨危受命，擔負起山東境內八路軍最高指揮官這一重任。

11月初，日軍對沂蒙山區的秋季大“掃蕩”再次拉開大幕。這次“掃蕩”由侵華日軍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畑俊六親自坐鎮臨沂指揮。畑俊六頗識中國兵法，他的目光始終盯著115師師部機關和羅榮桓不放。終于，他獲悉115師與山東縱隊的主力部隊在山東北部反擊作戰，而中共山東分局和115師師部機關所在地沂蒙山區兵力空虛，于是迅速糾集5萬重兵向沂蒙山區發動11路、多梯隊的“鐵壁合圍”，妄圖一舉消滅山東的中共黨政軍領導機關，徹底摧毀沂蒙山區抗日根據地。

到11月5日，日軍對留田的包圍圈越縮越小。早晨，特務營的四個連同時在留田四周的山頭和隘口與日軍交火。由于早有準備，從早晨打到中午，特務營沒讓日軍突破陣地一步。日軍從遭遇如此頑強的抵抗和猛烈的火力判斷，留田可能就是我領導機關所在地，所以緊緊咬住不放。至中午時分，集結在留田周圍的日軍已達兩萬多人，最近的一路離留田只有兩三公里，最遠的也不過七八公里。

羅榮桓清醒地意識到：“這三千多人是山東抗戰的骨干和核心，萬一有了閃失，不僅是山東抗戰事業的極大損失，更會對全國抗戰造成十分不利的影響，必須馬上突圍。能把這三千多人安全帶出去，就是對當前整個抗戰大局的最大貢獻。”5日下午，羅榮桓和其他八路軍首長在鈕家溝召開了中共山東分局和115師聯席會議。

會上，大家對朝哪個方向突圍意見不一。見此情景，羅榮桓起身說道：“根據偵察組獲得的情報，東面沂水、莒縣一線集結了敵人22師團的兩個旅團，表面看封鎖線還沒有形成，實際上很可能是故意給我們一個錯覺，讓我們去鉆口袋。北面不僅有日軍的重兵，還有國民黨頑軍，向北走容易受敵兩面夾擊。西面靠津浦鐵路，敵人便于機動，要突破封鎖很難。”

到底應該去哪個方向呢？大家疑惑地望著羅榮桓。

“向南！”羅榮桓的話讓在座的人都感到吃驚。因為留田往南20公里就是臨沂，那可是日軍的大本營，敵人兵力最多，封鎖也最嚴，何況還有畑俊六在那兒親自坐鎮，這不是鉆“虎口”嗎？

“是的，我們就是要往‘虎口里鉆！”羅榮桓語氣堅定，“敵人能殺到我‘家里來，我就不能鉆到他老巢中去？根據最新情報，臨沂之敵已傾巢壓向我們這兒，后方空虛。兵家主要講一個‘奇字，我們趁機插到敵人的大本營，就能變被動為主動，牽著敵人的鼻子走，粉碎他們的大‘掃蕩！”

夜幕降臨了，留田四周的槍炮聲也漸漸稀疏下來。日軍深知八路軍善打夜戰，所以不敢在夜間發起攻擊。他們還驕橫地認為，反正已對留田形成三道包圍圈，中共山東黨政軍領導機關已是“囊中之物”，第二天拂曉再發動總攻也不遲。

天大黑之后，羅榮桓等首長來到東汶河的沙灘上，人們都已集合在這里等待著出發的命令。羅榮桓從頭至尾檢視了一下隊伍，見大家都已做好準備，便輕聲下達命令：“出發！”

羅榮桓帶著參謀、警衛員、偵察隊和向導走在最前面。看到他步履矯健、輕松沉穩，不像是帶著幾千人去突圍，更像是去參加會議，甚至是在散步，大家緊張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來。

隊伍到達第一道封鎖線的突破口張莊。進村前，羅榮桓命令幾個偵查員前去偵察，發現沒有日本鬼子，只有少量偽軍，這個消息和白天得到的情報一致。偵察隊用匕首和繩索將敵人的幾個哨兵“報銷”后，羅榮桓不失時機地命令部隊：“跑步通過！”部隊安全通過了第一道封鎖線。

隊伍過了張莊，順著蜿蜒的山路一口氣又向南急走了七八里，到達敵人的第二道包圍圈——高里村附近。日軍游動哨湊近火堆，攏著大衣取暖，不時扣響信號槍，這邊發射的綠色信號彈剛滅，附近山頭上又升起一條條綠色的光線，此起彼伏似乎互為呼應。見狀，偵察隊員們心里有數了。他們趁信號彈熄滅的黑暗瞬間悄悄撲上去，消滅了日軍的哨兵，然后剝下哨兵的大衣穿上，裝扮成日軍巡邏兵。這時，附近山頭上“嗖”地又亮起一道綠光，偵察員迅速拿起信號槍發射信號彈，向敵人發出“這里平安無事”的信號。隨后，羅榮桓率領大隊人馬快速通過了敵人的第二道封鎖線。

拂曉前，部隊終于抵達目的地——臨沂東北的汪溝。果然，敵人后方空虛，第三道封鎖線有名無實。羅榮桓命令部隊在此短暫休整。

天亮了，日軍主力向留田發起總攻后才發現是一座“空城”。畑俊六惱羞成怒，下令在留田一帶實行“三光”政策。羅榮桓當然不容日軍在根據地“撒野”，命令部隊在臨沂石蘭設伏，殲滅日偽軍運輸隊三百多人。等畑俊六慌忙將進攻留田的部隊調回臨沂時，羅榮桓早又率部重返根據地了。日軍隨著羅榮桓的“指揮棒”轉，被拖得筋疲力盡，畑俊六不久即灰溜溜地離開了山東。

隨軍記者、德國人漢斯·希伯在他的報道中這樣寫道：“這次突圍，未費一槍一彈，未損一兵一卒，便安全跳出敵人的重重包圍。八路軍羅榮桓政委指揮的這場無聲的戰斗，必將成為抗戰史上的典型范例，名揚天下……”

1942年10月，羅榮桓根據他在山東戰場上的長期實踐，在《大眾日報》發表文章，首次正式提出“翻邊戰術”（敵打進我這里來，我打回敵那里去，亦稱“敵進我進”）這一著名軍事理論，豐富和發展了毛澤東“敵進我退”的游擊戰思想。毛澤東對此給予高度評價，認為“翻邊戰術”不是戰術，而是戰略。 （摘自《解放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