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滿青草的光景里(外一篇)

秋水

在我長滿青草的光景里，與你相遇。那時的我，像支掛著露珠的粉梅，閃著天真而神秘的光。愛和陽光說話，喜歡被風撫摸。眼里盡是彎彎的笑，身后總是追著翠綠而靈動的風。后來，我們就像藤蔓般纏繞在一起。和你相伴的日子，我更像一顆會說話的糖果。而你，總愛用眼神舔舐我。我蔓延開來，像雪花被春天消融，像饑渴被咀嚼吞沒。

你總是寬恕我大大小小的過錯。你還像面巨大的屏風，幫我抵擋飄來的帶著腥味的垂涎，裝飾著耀眼光芒的誘惑。而這些我都渾然不知，我只顧著心情好的時候和你說話，與你唱歌，在你的陽光里繼續生長，向著虛無的藍天，沉重的云朵。是你，讓我開花并欣賞我的花香，讓我以為我的花期會比山的注視還長，讓我以為蜜蜂年年都會來采我蕊上的糖漿。這一場愛情，沒有驚天動地，卻一直讓我震蕩——如云朵化成了雨，春蠶吐盡了絲。

可直到最后一天，直到你走進天堂。你始終沒明白，飲盡甘露的，總要破繭而出。而我終于明白，在嘹亮的哨聲里行進，廉價的吆喝，最能卸下傷口般的疲憊。

在那個不需要秘密的歲月里，你將我的秘密一一拆除。而當我和你的秘密撞個滿懷時，我置身于驚雷鋪陳的海洋。沒有雨，沒有風，只有雷聲。那日，你停止了天天都彈奏的那首旋律，在狹窄幽暗的天臺上，像疼痛般垂下頭顱，不說話，不正視我眼里火烈鳥羽毛般的燃燒。我第一次見到你點煙，我不知道不抽煙的你為何會在那天將他們放進口袋里，還是我根本不知，你體內有些東西一直在我的視線之外。在它一閃一閃眨眼般的呼喚中，你沒碰它一下——記憶中，你口里從來儲存的都是香——由它在手指間自顧自地毀滅、跌落。

直到黃昏燃盡最后一滴血，直到你將頭埋進夜色和我的懷中，直到你說出那句將你的全部滋潤都化成淚水的話，我依然沒有松口和遲疑。那時的我不認為這是兩敗俱傷，多天真啊，那些青蔥歲月。我像扛了槍、子彈上了膛的戰士，以為前面沒有硝煙，只有光明。想不到的是，后來帶著傷口的你一次次為我療傷。而我們誰都沒有承認：在羊的身軀里，曾經抱著狼的虛榮，最終辜負了自己。

在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十七個月的今天，我坐在這兒修改一首關于你的詩。它原本只有十五六行，不到百字。可腦海里忽然閃過你走路的姿勢，微笑的樣子——你很少笑，對我笑時總會面露羞澀，眼神如燭光般亮起，對，無一例外，一直是這樣。在我還琢磨透愛情的定義時，你就給愛情貼了個大大的標簽——如果相愛，在對方看著你時一定會害羞。現在，你的臉龐在我眼前晃動，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及。雖然你不英俊，但我深信你的眼一定是天上墜落的星，他們內部的灼熱在一同聽完廣播里傳來的《愛在深秋》的那一刻被悄悄點燃。

于是，我沒有辦法再把你寫成短短的一首詩，我和你不是一個瞬間，是一段歲月，而且和所有的歲月都不同，和我經歷的所有愛情都不相似。我知道，今天只是個引子，我以后會時不時地將你寫進文字。那不是一種緬懷，只要在生活里相遇相交的人，就不會再成為“過去”，他們會像血肉一樣長進我們的身體。我寫你，只想告訴自己，你的一部分已經成了我的一部分，即使你已不在，你交予的還是通過我留了下來，并和我一起呼吸。像無法忘懷童年時，一到夏季就沾滿笑聲卻始終沒教會我游水的南湖、一到秋天就鋪滿金子讓日記熠熠生輝的泥土路那樣，我不想忽略你、不想遺忘你，我不想！

五年的光景，更像是十五年，我和你都預支了歲月。我是，你更是。在你剛剛離去的那會兒，我在想，如果當初我做了你的新娘，會不會讓你在世上多留一陣子，還是也會像現如今的她這樣，要一個人牽著你留下的生命，孤單地走完剩下的時光。

我會不會還像今天這樣愛上詩歌？在那個沒有互聯網，沒有電子賀卡的年月，我每年都會給你寫不止一張賀卡，生日、圣誕、農歷新年……卡片上是我詩歌的雛形，一個個沒有羽毛的文字，卻像一只只蝴蝶飛進你的胸膛。我懷揣這些就要飛將出來的蝴蝶，親自送于我們約會的地點。說到約會，那是真正的約會，沒有音樂、沒有燭光、沒有第三者在場，只有安靜、只有悄悄話、只有相望的目光。

我并不迷信初戀，第一本日記躺在書柜上，早已被歲月塵封。初戀像生活的導師，卻仿佛并不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常常游離生活之外，如同詩歌來源于生活，卻高于生活。你卻將初戀的味道永遠地融入我的血液——我總是喜歡愿意聽我說話的男生，總是喜歡深沉的眼神，總是喜歡害羞的笑容，總是喜歡……

今天下午，陽光獨好，我和寶寶在同一張床上沉沉睡去。我可憐的，你在那里冷不冷，我多想給你一個和給寶寶一樣的溫暖擁抱……

美如璀璨寶石

天真爛漫的孩子，常以一副調皮搗蛋的面目示人，成人須花費時間去感受、付出愛心去發現，才會看到他們豐富的內在和可貴的稟性。

多么魚龍混雜的時代，都會有一些人，他們的心靈美如璀璨的寶石，溫潤善良、光彩照人。仔細觀察會發現，他們當中多數都受過良好的童年教育，和睦的家庭、善解人意的老師，讓他們的個性和智慧得到最好的保護和發展。童年是開始具備獨立思考、形成判斷能力和建立三觀的關鍵期，這個階段的教育對人的一生起著不可替代的深遠影響。可現在，無論家庭還是學校，普遍缺少對孩子個性、獨立的思想和人格的尊重與培養，像工廠的流水線那樣，把孩子們都當成了產品而非人，只求制造出具有生存能力和社會實用價值的一個個物件。

兒子的小學一至三年級，語文老師是他的班主任，記得有一次他忘了做某一門的作業，還有一次是忘了交作業，班主任批評他，他又沒表現出應有的“畏懼”，便被冠之以“沒有紀律性”、“做事不專注”、“對人不禮貌”等諸多頭銜。我先生聽了火冒三丈，認為老師言過其實不說，對小孩子的錯除了抱怨和貼標簽，難道就沒其他良策了嗎？

印象中那個班主任的臉永遠是陰天，好像孩子都是她的債務人，她是來討債的且討得還頗為不順。古來有“相由心生”之說，苦瓜似的面容無法讓人感受到快樂，而企圖讓不快樂的人帶給別人快樂也不符合邏輯。我那時就想，她這樣上課該有多累、多不愉快？孩子們需要老師為其營造快樂的學習氛圍，這樣才體會得到學習的樂趣呀！“學海無涯苦作舟”，指的應是身體上要能吃苦，而非精神上也要受苦，否則學習還有什么意義？人的身體的耐受力是很強悍的，可以不斷地挑戰極限，但精神上的重壓，無論身體強壯與否，都會將人推向崩潰的邊緣。對于生理和心理都還在發育中的孩子而言，學習若是一種精神折磨將是多么不堪重負的事情？

慶幸的是，兒子生性樂觀。我們對學校的紀律和操行標準，也都會先經過思考以確定要執行到什么程度，對于一些束縛孩子良好天性的條規，會小心翼翼地與他交流該如何應對。所以，每次他在學校“挨尅”之后，沒多久壞心情就拋去九霄云外了。他心里有底，知道我們不會照搬學校的標準去衡量他的良莠。但我仍會有悲哀感一陣陣襲上心頭，因為我知道要面對的是強大的集體意識和教育體制，未來的路必將跨越艱難險阻、經歷千辛萬苦；我也會憂心，學校那么多孩子，不是每個孩子都天生樂觀，也不是每個家庭都能理解自己、孩子與教育體制三者之間的關系。

很多成人常以為小孩子不懂事，用說教甚或諷刺挖苦和批評的語氣與孩子溝通，很少尊重和照顧他們的情緒和自尊心。父親曾講起過他剛上初中時的一段經歷。他班上的一位老師認為他是個壞學生，還給過他一個班級處分。后來父親調去其他班，過了不久新班主任主動找到他，疑惑地問：“我看你也不像上個班說得那么壞呀，而且我覺得你還很不錯啊。”父親告訴我，正是遇上這位懂得欣賞他的老師，才幫助他重新建立了自信。之后，父親的學習狀態越來越好，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中國科技大學。

我的母親曾是小學教師，三十年的教齡，讓她深深愛著這個行業也為之驕傲。小時候常有家長因為母親給他們孩子帶來的轉變而激動地表達謝意，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也因此一直認為教師是最神圣的職業之一，它真的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是一門傳遞愛、善用愛的事業，尤其對小孩子來說。沒有愛心、不與人為善的人，專業知識再強，也未必能成為好老師。不懂得發現孩子們所長，雖不能稱之為惡，但近乎不善。

常聽到孩子一上幼兒園或小學就會對家長說，老師說要怎么怎么樣，說明老師在孩子心目中的分量。因此，越早遇上善解人意、懂得發現和引導的老師，對孩子越是重要。無數例子和研究證明，孩子天性好動、好學、不愿守規矩受約束，保護他們活躍的思維、開闊的思路，促進他們對學習的熱情，是教育者最基本的職責，這與培養孩子有集體觀念、有公德心等公民素質并不沖突。以犧牲孩子的個性去換取為五斗米折腰的某種生存共識，實在是社會的一種悲哀，而大量的事實也證明，那些折斷了天性的人，只會讓自己變得利己和平庸。

童年教育要尊重孩子的天性，懂得原諒和包容，令他們體會到教育是為了讓他們得到愛護和發展，而非阻礙和束縛，他們也會在這樣的教育中學會愛、原諒和包容。將來無論進入怎樣的社會都更容易把持自己，不隨波逐流，不成為壞模子的復制品和犧牲品。

責任編輯賈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