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元對于新一輪戶籍改革的解讀,我有句話憋在心中很久了,即對戶籍改革的正確解讀是從社會視角出發,而錯誤解讀極可能來自于經濟視角。許多媒體人采訪我時提到這樣一套理論:一個農民要實現市民化,需要8萬元甚至更多的投入,到2020年前讓1億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就需要8萬億的資金投入。因此,“錢從哪里來”是個嚴峻問題。許多媒體人甚至普通公民都不無擔心地問,各個城市真的準備好了嗎?由此我聯想到本世紀初的另一說法,當時某研究機構分析了改革開放20年來中國的城市化與經濟發展的關系,得出“人口城市化率增加1%,GDP相應增長3%”的結論。一些人據此提出,城市化應成中國的第一位支柱產業,只要城市化率年均增長1%,GDP增長“保七爭八”輕而易舉。我們當年的質疑聲音單薄但依據很充分:政府可以把汽車、住房甚至城市化作為支柱產業,但勉強脫貧的城鄉居民哪有余錢剩米來購買這些產品、支持這些產業?40多年的低工資收入格局使一家三代“擠擠一堂”的現象比比皆是。可有了上述理論支撐,以住房制度改革名義鼓動起來的造房運動遍及全國。不過幾年,土地、住房價格輪番翻番,各級政府缽滿盆滿,工薪階層望房興嘆,漂流一族“逃離北上廣”。房地產、城市化幾乎成為可能隨時引發經濟風暴、社會騷動的定時炸彈,要不是祭出限購這個行政調控利器,政府的房價調控恐怕仍是“空調”。在房地產買賣雙方僵持不下的當兒,恰巧國務院新一輪戶籍改革政策出臺,于是媒體馬上追問,這是不是在為岌岌可危的房地產解困?我認為“不是,不可能是”,其依據不來自書本和官方,而來自民間:貪大求快的造城運動幾乎掏空了許多城鎮居民一生積蓄,中國農民近十年增收微弱,政府即使想通過讓人進城的方式迅速拯救房地產,但,農民還有余錢買嗎?十多年里同一機構得出城市化“大大利好”和市民化“包袱沉重”這完全相反的兩種結論,心里究竟想什么?加速城市化但放慢市民化?這個判斷一旦形成,我有些擔心,更有些憤懣:“效益優先,兼顧公平”發展模式,造成兩三億農民離鄉背井,數億人在壓力和諸多制度歧視夾縫中生存,希望改善處境,專家學者、公知們知道嗎?中央政府看到問題嚴重而且長期積累因而極易爆發,因此開辟以工補農、以城帶鄉的新型城鎮化發展模式,并開啟推動新型城鎮化健康發展的戶籍制度改革新潮,目的不在刺激經濟而在安定人心,是社會政策、政治謀略而非經濟考慮、盈利模式。如果提出1億農民市民化包袱沉重理論的這些人,進一步提出“加速城市化而拖延公共服務均等化”建議的話,近在眼前的民生幸福就可能“口惠而實不至”! ▲(作者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治安學院教授)
環球時報2014-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