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八成的民營醫院,由“貼性病小廣告”起家的福建莆田人創辦。而詹國團作為莆系醫幫的“幫主”,創辦了全國第一家三甲民營醫院。記者用長期對多名莆田人的采訪,還原莆系醫療的發展史。
莆田人做醫療,我叔叔他們是最老的一代。
他們最早就是跑江湖賣藝,賣跌打損傷膏藥。晚上到村里,點一個電燈,變魔術、打拳、耍猴子,引全村的人都來看,然后賣膏藥。
1979年,我15歲,父親去世,我就也跟著叔叔們出來做……1979年到1990年這段時間是最苦的。我們全國都走遍了,最南的地方跑到海南島,最北的地方跑到哈爾濱、木蘭、佳木斯、齊齊哈爾。一般我們都住在車站對面,因為那里人流量最大,有很多來看病的。那時候劉永好正在賣飼料,我們曾經跟他的經銷商住在同一個旅館里。我們包了一間房給人家看病,他(編者注:指經銷商)包一間房賣飼料。
1985、1986年,我就開始跑到公立醫院去做。我們在莆田注冊公司,以公司的名義跟醫院簽科室承包合同。我們最早也是承包皮膚科的比較多。因為皮膚科不動手術,一般都是藥膏藥水涂一涂,要么吃點藥,也不需要其他科室輔助,也不需要其他設備。
這個醫院的醫生如果不夠水平,我就高價聘請其他地方退休的知名醫生過來。我們找報社做廣告,采訪什么什么有名的專家,宣傳什么設備先進,打出去公立醫院的牌子,可想而知,對老百姓有公信力,都跑到公立醫院來看病了。
我們發現公立醫院買不起設備,買不起CT、彩超。我們跟院長關系比較好,他也希望買這臺設備,打報告要錢,結果政府沒有錢,而我有錢,買了這臺CT,就這樣合作起來,跟醫院分紅。開始是訂八年合同,前面四年二八分成,后面四年是四六,我占多它占少。過了八年,這臺設備就送給醫院了。
1990年我去北京,打拼了三年,我的身家當時大概有1000萬左右。我在首都呆了十年,這是發展最快的時候,到1999年,我在全國已經有幾百家合作的公立醫院。

在一個關于二胎的選題里,我去拜訪北京的民營婦產醫院。采訪中獲悉北京的十家高端婦產醫院里,過半是莆田人開的。這讓我對莆田人再次產生了好奇。
網絡檢索,發現了北京福建企業總商會醫療產業商會。我去拜訪了商會,同時開始查詢網站上所列企業及創始人的各種信息,相較網絡流傳的各種版本,商會的名單信息顯得更加可信。
這些準備工作,刷新了我對莆田人的認識。經過了30多年的野蠻生長后,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開始謀變。盡管這并不能代表全部。但對于其中的一些,社會資本已經給予了認可,比如博生醫療及安琪兒醫療已接受鼎暉、建銀等機構的風險投資。
什么促成了這種轉變?帶著這個問題,我們開始了尋找之旅。尋找并不容易,但最終在很多企業家、投資人及相關聯盟、協會的幫助下,我進入了一個莆田人為主體的醫療健康大會。
這個大會上,第一次看見很多傳說中的莆田人。相對來說,他們很容易從人群中辨識出來:他們大多黑、瘦,高顴骨、厚嘴唇,一臉嚴肅,步伐很快。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十幾歲就外出闖蕩江湖,在與外人講普通話的時候,通常夾雜著很重的莆田鄉音。而他們之間的交流,則只用莆田當地方言。
盡管有著來自他們所信任人群的介紹,但想要真的走進這個群體并不容易。他們并不避諱莆田人這個身份,但他們并不愿意向外人提及莆系醫療的任何話題。
詹國團也出現在了這個會場上,這是一個意外的收獲與驚喜。關于莆系這三十年的變遷,他是最有發言權的親歷者。
時逢春節,也只有在春節,外出四方的莆系回到家鄉,莆田那些造價高達百萬千萬的豪宅才會有一些人氣。一個莆田人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某天,在一棟豪宅里抓到了一小偷,發現小偷平時就居住在后面的另一棟豪宅里。
詹國團的老家在莆系醫療發源地—東莊,他兒時的村莊叫馬廠。在馬廠,有他叔叔新修的媽祖廟。他的叔叔是當年帶他出來的人,也是第一代莆系醫療人。而媽祖廟的捐贈榜則是了解莆系的另一個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