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痕

紫龍晴川

一、禍根

上課了，數學老師抱著一疊試卷走進了教室。數學老師姓吳，是一個體格健壯的北方人，總是嚴肅地板著國字臉，對學生也很嚴厲，大家在背后都叫他“黑臉吳”。

吳老師喜歡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發試卷，并在發試卷的時候報每個學生的分數，有時還要點評幾句。每回都弄得人緊張兮兮的。

“上次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吳老師又開始了老生常談，“現在開始發試卷。”

倪露的語文不錯，可數學一向不大好，暑假和周末的時候，經常被表哥陸翔硬拉著狂補數學。此刻，她正豎著耳朵，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倪露——”吳老師忽然停頓了一下。

看著倪露緊張兮兮的樣子，同桌朱光曉露出了輕視的笑容。朱光曉是吳老師的得意門生，數學課代表，他的數學成績在班上數一數二，語文成績卻很一般，班主任特地讓兩人成為了同桌，就是希望他們倆能互相取長補短。可朱光曉瞧不起嬌滴滴的倪露，平時連話都懶得跟她說，更別提什么相互學習了。

“85！”吳老師笑瞇瞇地念出了倪露的成績。倪露先是一驚，然后高興地笑了，她蹦蹦跳跳地走上前去，開開心心地接過試卷。

“倪露同學，你最近的進步很大，祝賀你！”吳老師清了清嗓子，“希望大家向倪露同學學習，別整天只顧著玩樂。”

“老師！”一名女同學忽然站了起來，臉上全是懷疑，“我有話說。”

這個女生名叫張麗麗，是倪露在班上的死對頭。平時，她可沒少找倪露的麻煩。

“你說吧。”吳老師說。

“老師，以前，倪露同學經常考試不及格，可這一次，她居然考了85。我懷疑她作弊，或許，她是抄襲了同桌朱光曉的試卷！”

“你冤枉人！”倪露呼地站了起來，憤怒地瞪著張麗麗，“暑假的時候，我堂哥整天幫我補習，我也很努力，成績才會上去的！”

兩個女孩子針鋒相對，其他同學都傻了眼。吳老師擺擺手，示意她們倆坐下：“張麗麗同學，你冤枉倪露了。因為，朱光曉的分數還沒有倪露高！”

吳老師的臉拉著，表情很不好看，他拿起一張試卷，道：“朱光曉——82分！”

啊？大家都目瞪口呆：朱光曉的數學可從來沒下過90分啊？顯然，朱光曉也吃了一驚，他挑著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光曉，你讓我怎么說你才好？”吳老師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看看你，最后一道應用題，你的步驟是對的，可是你卻粗心大意，錯了一位小數點，這導致整個題目都錯了！”

吳老師的批評讓朱光曉漲紅了臉，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孩子，吳老師這樣做，讓他幾乎要掉下眼淚。

放學了，朱光曉低著頭走在路上，突然踩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只黑色的圓珠筆。他撿起來一看，嘿，是新的，就把圓珠筆放進自己的褲兜里，繼續往前走……

二、病因

幾天之后的一個傍晚，陸翔和倪露一起放學回家。

“吳老師病了。”倪露擔憂地對陸翔說，“聽說是感冒了，但吃了藥輸了液，卻總是不見好轉，他只能整天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我很擔心他！”

“咦，我聽你說過，吳老師身體健壯，很少生病的，怎么會忽然感冒了？”

“我也不知道。”倪露拉了拉陸翔的袖子，“哥哥，我想去醫院看下吳老師，行嗎？”

“沒問題。”陸翔笑了笑，“咱們先去給吳老師買點水果吧。對了，還要跟叔叔阿姨打電話，跟他們說你會晚點回去。”

倪露和陸翔的到來讓吳老師很欣慰。“你們來看望我，我就很心滿意足了，買什么東西啊，亂花錢。”

“吳老師，這點水果不值錢的。”倪露甜甜地說，“我給您削一個蘋果，好不好？吃了蘋果，您就能平平安安的。”

“嗯，好孩子。”

倪露去洗蘋果了，病房就剩下陸翔和吳老師，陸翔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吳老師。身為一名冥界偵探，他敏感地察覺到了吳老師身上的不對勁——他身上有一股濃濃的冥界物品的味道。看著他發黃的臉和虛弱的表情，陸翔不禁想：或許是邪惡的冥界物品讓一向健康的吳老師久病不起。

“吳老師，聽說您一向健康，這次怎么會生病呢？”陸翔問。

“我、我也不知道原因。”吳老師低下了頭，目光有些躲閃。

“您沒說真話。”陸翔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吳老師臉上，“吳老師，把您的煩惱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憂。”陸翔的臉上滿是真誠。

“好吧，是這樣的。”吳老師嘆了口氣，或許這些事壓在心底太久了，他也確實想找人倒倒，“前幾天，我批改作業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幅幅恐怖的畫面，有的是惡鬼，有的是猙獰的野獸，那些畫面就活生生地在我面前，一直無法消散……直到現在，那些可怕的畫面還是不斷地閃現，仿佛有個魔鬼就住在我腦子里，隨時都會把我吞掉。我整晚都睡不好，心力交瘁，就病倒了。”

“批改作業？”陸翔挑挑眉，“那些作業本還在嗎？”

“我已經讓課代表發下去了。”吳老師說。

“吳老師，或許，我可以幫您解決問題，不過，我需要您的配合……”

“……好吧。”半晌，吳老師終于遲疑地點了點頭。這時，倪露也回來了，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對剛才談論的事情閉口不提。

三、追查

又是一堂數學課，不過，讓同學們吃驚的是，代課老師黃老師竟然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同學們，請你們把前幾天，也就是3月2號的作業本交上來。那是吳老師生病前最后一次批改你們的作業，現在，有人懷疑吳老師的病跟這批作業本有關。”

此話一出，整個教室都炸開了鍋。

“什么？老師生病跟作業本有關？”“好可怕，作業本里是不是帶著什么致命的細菌啊？”

同學們都議論起來，有一個人卻異常沉默，此人正是倪露的同桌，數學課代表朱光曉。

第二天一早，同學們都帶來了自己的作業本。朱光曉盡職盡責地把所有的作業本都收了起來。

同一天的傍晚，中心醫院的病房里，吳老師和陸翔仔細地翻看這一批作業本。當看到其中一個作業本時，吳老師的臉又變得慘白起來：“啊，又出現了！”

陸翔趕緊把那本作業本奪了過來，一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副吊死鬼的景象，他披散著長發，臉色發白，身子是駭人的骷髏骨……

陸翔皺了皺眉，手一抹，那畫面便消失了。寫滿字的紙張上只留下一些隱隱約約的劃痕。他合上本子一看：竟然是倪露的作業本。

“啊，是倪露的本子？”吳老師的眉頭皺了起來，“上一次，我看到的那個本子好像是其他同學的本子……”

“吳老師，您不要害怕。”陸翔仔細地查看了一番，指了指本子上的劃痕，“您看，就是這些劃痕讓您產生了幻覺。那些畫面是假的，您不用怕！”

“是誰弄出了這些劃痕？”吳老師面色沉沉，“這劃痕不是普通的劃痕，他是怎么弄上去的？”

陸翔翻了翻其他的作業本，又陸續找到了一些劃痕，不過，這些劃痕似乎失去了效用，看到它們的時候，陸翔的眼前并沒有出現什么血腥恐怖的畫面。

“吳老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害你的人是用一支特殊的筆在作業本上留下了劃痕。人一旦碰到這些劃痕，便會產生恐怖的幻覺。”陸翔嚴肅地問，“吳老師，這些作業本，除了您之外，還有誰能全部接觸到？”

“課代表朱光曉！這些本子是他負責收起來，再負責一本本發下去的！”吳老師沉痛地說，“難道是他在搞鬼？對了，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吳老師，對不起，這是個秘密。”陸翔淡淡地說。冥界偵探，這身份就算他說了出來，也沒人會信吧。

這時，吳老師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起手機，摁下了接聽鍵。

“是我……什么，倪露，不可能……什么邪惡的筆？朱光曉在她書桌里找到的？行，你讓朱光曉帶著那筆來醫院吧！”

吳老師的臉色很難看，而陸翔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兩人都沉默了，只等朱光曉的到來。

四、報復

“吳老師！”朱光曉有些恐懼地舉著一支圓珠筆，氣憤地說道，“這是在倪露的書桌里發現的，這只筆很邪惡，它雖然沒有墨水，但只要用它在紙上隨便畫著，同時在心里想著一些恐怖的東西，別人碰到劃痕時便會看到那些東西。吳老師，您是不是也被倪露作業本上的恐怖畫面嚇到了？她真是可惡！”

“朱光曉，真的是倪露做的嗎？”吳老師目光如炬。

“當然，全班同學親眼所見，這筆也是從她那里搜出來的！”朱光曉理直氣壯。

“陸翔，你怎么看？”吳老師失望地別過頭去。

“朱光曉，你在撒謊！”陸翔斬釘截鐵地說，“害吳老師的人是你，你為什么要嫁禍給我妹妹？”

“你說什么？”朱光曉不服氣地說，“你冤枉我！”

“朱光曉，你看看這些！”陸翔將他找到的帶有劃痕的作業本攤在了朱光曉面前，“你看看，這些作業本上都有劃痕。它們可不是露露的！如果露露真的是害人的那個人，就算她可以在自己的作業本上留下劃痕，她也不可能拿到別人的作業本動手腳！從始至終，能接觸到所有作業本的人只有你和吳老師！”

陸翔有理有據的一番話讓朱光曉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他有些畏懼地后退了一步，嘴里卻不服輸地叫喊著：“你冤枉人，為了替你妹妹開脫，你污蔑我！”

“朱光曉，我不管你是因為什么原因傷害吳老師，還嫁禍給我妹妹，”陸翔嚴肅地說，“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承認錯誤！否則，我馬上報警！這筆上一定留有使用者的指紋，只要警方提取了指紋，再拿我妹妹和你的指紋對比，兇手是誰，一目了然。”

雖然才12歲，但朱光曉也知道指紋驗證是怎么回事。這下，他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恐懼不安的淚水從他的眼眶里滑落，好久，他才哭道：“我錯了，我都承認……圓珠筆是我撿到的，雖然它沒墨水，但我無意中發現了它的一個功能——用圓珠筆在紙上亂畫，同時在心里想著某樣東西，這樣，當有人接觸到劃痕時，眼前便會出現那東西的畫面。所以，在收數學作業本的時候，我就在同學們的作業上用黑色圓珠筆亂畫，同時腦海里想象著惡心或血腥的場面。吳老師批改作業的時候，眼前就出現了那些恐怖的畫面。而發作業本之前，我再悄悄地用橡皮擦一下畫痕，圖像的幻覺就消失了。這，這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不用全部把劃痕擦掉，只要隨便擦掉一部分就破壞了整張圖，圖像的幻覺就會消失。就算有細心的同學發現作業本上有一些雜亂的劃痕，也不會放在心上。”

“吳老師是你的老師，倪露是你同學，更是你同桌，你為什么要害他們？”陸翔提高了聲音。

“其實，我很喜歡吳老師的，我也不想陷害倪露，可上一次，我考砸了，吳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批評我，讓我丟了臉，我才想報復他。而那一次，倪露卻受到了表揚，我嫉妒死她了！昨天，代課老師讓我們交出作業本來，說吳老師是因為作業本才生病的，我怕自己所做的一切暴露，所以，我就嫁禍給倪露，也算是報復她吧……我真的錯了！”朱光曉哭個不停，“求求你們，不要報警，不要抓我……”

“吳老師，這里交給你了。”陸翔拿著圓珠筆走出了病房，身后傳來了吳老師虛弱的聲音：“好了，別哭了，你也是一時糊涂……老師原諒你了，可你要跟倪露同學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五、尾聲

陸翔嘆了口氣，心想：到底是個孩子，聽到作業本有問題就自亂陣腳，這才露出了馬腳。

他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個綠瑩瑩的圓球，并把圓球對準了那支害人的圓珠筆。他已經判斷出了這支筆的真實身份，它是來自冥界的醫療用品——冥筆。冥筆可以通過劃痕真實地折射出病人心里的想法，也可以讓有語言障礙的病人“說”出自己的想法。而那個綠瑩瑩的圓球正是可以回收冥界物品的噬魂珠。

只見噬魂珠發出一陣明亮的光芒，冥筆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了那光芒之中……

陸翔相信，回收了冥筆之后，吳老師的身體也會恢復健康，而朱光曉一定會痛改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