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馬與出租車

肖復興

夏末秋初是美國布魯明頓最熱鬧的時節。因為這是印第安納大學每年舉行畢業典禮的時候。很多美國學生的父母會帶著全家人，大老遠地開著汽車，趕到這里參加孩子的畢業典禮。這幾年，中國留學生劇增，中國的父母也不甘落后，更是漂洋過海地來到這座小城，為孩子的畢業典禮助興。

那天，我在印第安納大學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里買完東西出來，看見一對四五十歲的中國夫婦，站在超市門前的涼棚里，用手機打電話，說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那一對夫婦滿臉是汗，腳下堆著一堆滿當當的塑料袋和紙袋，買的東西不老少。上前一打聽，他們來自北京，請假專門來這里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

不一會兒，一輛白色寶馬車停到他們面前，車門打開，從駕駛座位上跳下一個戴著太陽鏡的小伙子，從副駕的座位上裊裊婷婷地走出位一襲黑色連衣裙的中國姑娘。兩個年輕人把堆在地上的東西麻利地拿進后備廂里，這對父母和我打過招呼，鉆進車，嗖的開走了。按照這對父母的說法，這里的小汽車比北京更便宜，這輛寶馬在這兒只要四五萬美金，合人民幣30萬元左右，于是給孩子買了輛。我心里不禁暗嘆，中國人真的有錢了，或者應該說中國人中真的是有錢的人多了。

又一天，下著小雨。在印第安納大學的校園里，碰見了一對來自密歇根的美國父母，也是參加兒子畢業典禮的。他們是從密歇根開車出來，先到愛荷華州立大學接上剛放假的女兒，一起來參加哥哥的畢業典禮。典禮結束，他們開車帶上兒子和女兒一起回家。然后，兒子再回學校，打理他自己的衣物書本和一切東西，徹底清空后回家。

我問，兒子有車嗎？他們告訴我，沒有為兒子買車。和很多美國家庭一樣，孩子讀大學了，一切需要自己打理，他們希望孩子能夠獨立處理日常生活的一切。如果需要車，他自己會貸款，工作后償還。如果不需要，他可以自己應付這一切。

我問那一對父母：“孩子那么多東西，沒有車怎么拉回家，你們還要再開車來一趟嗎？”他們搖搖頭回答：“孩子會租一輛車的。”

事情就是這樣簡單。我們的想法和他們的想法，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同。就像我，首先想到的是，路途那么遠，孩子又一個人，總有些不放心，父母應該開車再來一趟（如果是我的孩子，我肯定是輕車熟路地就這樣做了），而他們則很自然想到孩子可以自己租一輛車回家。做父母的，不必像個跟班似的，事必躬親。

那一刻，我想起了前兩天在超市門前遇見的那一對來自北京的父母，和他們開著寶馬的兒子。

（野渡摘自《今晚報》2014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