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琳琳


從落成到開館,上海龍美術館西岸館只用了一個星期。開幕前的最后一刻,劉益謙還在展廳里打掃衛生。“我一個星期沒去辦公室了。”他說。
美術館外的櫻花提早開了,保安在各個出口查看邀請函,但是很快就忙不過來了—人越聚越多,藝術界的熟面孔都來了。在西岸館不僅能看到傳說中的那些畫,還能看到傳說中的那些人。
這次開館邀請了兩千多名嘉賓,藝術家丁乙開玩笑說:“這對他們就是少叫一口的事。”劉益謙和王薇夫婦在拍賣場上素以志在必得而聞名,做美術館也是這股勁頭,浦東館和西岸館從規劃到開館都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時間。
劉益謙曾說自己是一個矛盾綜合體,投機與投資、喜歡與收藏“交叉在一起”。他信奉“讓市場說了算”,只買最貴的,因此擁有中國最好的一批私人收藏品。但除了《功甫帖》《瑞應圖》《蘭亭修稧圖》等古畫放在展柜里,大部分藏品只是簡單地掛在墻上,有觀眾一邊看一邊說:“真想打劫。”
談到建美術館的動機,劉益謙說:“想通過美術館去獲利那是100年以后的事。我就是想把我們文化中有價值的東西分享給大家。”
劉益謙的《功甫帖》
西岸館開幕前,策展人王璜生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接受館長王薇的邀請出任總策劃。面對從宋元到當代這么大跨度的藏品,他決定延續浦東館開幕展“古往今來”的說法,在西岸館做一個“借古開今”,設立“古代·當下”、“國畫·洋畫”、“個案·歷史”三大版塊,古今交織、中西對比、時空錯落,他將之比喻為“藝術史的形狀”。
“龍美術館有豐富的古代和現代收藏,也有很多節點性人物的作品,所以我采用了對比性結構來策展。”王璜生說。在古代板塊,他一方面將部分古代經典與當代藝術并置“對話”,另一方面又將古典作品“靜觀”展示。
郭曉彥策展的當代部分包括70多個藝術家的160多件作品,選擇的都是圈內的大腕和明星。近現代板塊“國畫·洋畫”同樣都是名作,以時間為線索,討論中西繪畫的并軌和對接。在策展人曹慶輝看來,這次策展是一個見證“速度的奇跡、金錢的奇跡”的過程。
快開幕時,劉益謙決定把瓷器收藏也放入展覽,而這時3.3萬平方米的展館只剩一塊很小的空間。最后,這里密密麻麻地擺了33件藏品。“我對不起瓷器愛好者,展場弄得像一個古董店,太土豪了。”劉益謙說。
劉益謙和王薇歷來選擇收藏公認最好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前十年價格低,花一點點錢就可以買到好作品,這兩年投入就嚇人了。”王薇說。《瑞應圖》5824萬元,《寫生珍禽圖》6171萬元,《十八應真圖卷》1.69億元,《平安帖》3.08億元……龍美術館的館藏中,價值5037萬元的《功甫帖》不是最貴的,卻是引發最大爭議的。
龍美術館開幕前夕,上博研究員再次在《東方早報》發表《功甫帖》辨偽新證。劉益謙說:“感謝上博在開館前為我們做了一個這么好的宣傳。他們只發了上集,我在等下集,下集是不是賠禮道歉?”
《功甫帖》就在美術館地下一層,來的人都會慕名去看,但基本都表示看不出門道。今天中國書法背后的文化傳統已經產生了斷裂,古代書畫的知音越來越少,今天的人理解它們的價值更多是通過其價格。在觀眾看來,《功甫帖》紅了,劉益謙的5037萬元就值了。
“我五千多萬買蘇東坡9個字,就是買一個精神標本。”劉益謙說。
最樸素的動機
1993年的朵云軒拍賣,開啟了劉益謙和王薇的收藏生涯。3年前,他們開始建造私人美術館。2012年12月18日,浦東館不到一年時間就建成開館;2013年年初,王薇又下決心建西岸館,這次用了一年多一點。“我忍不住要用‘瘋狂來形容這種舉動和我們的工作狀態。”龍美術館副館長黃劍說。
“建第一個館的時候我們只是憑著一股熱情,美術館的概念我還沒有搞清楚,浦東館是1萬平方米,而西岸館是3.3萬平方米,這一個星期我腳走到痛得不得了,但是看著美術館一天一個樣,還是很享受這個過程。”劉益謙說。
西岸館直到開館前一個星期還在施工,包工頭表示絕對不可能如期完成,劉益謙就把包工頭叫過來威逼利誘。西岸館光土建就花了3億多元。“資金全部由我們自主承擔,不存在其他社會力量,政府也沒有給我一分錢。”劉益謙說。
他們承受壓力,因為有壓力才興奮。“我從小膽子大,承受力也強。這些年做美術館,我老婆比我壓力還大,膽子還大。”劉益謙說,“可能因為這么多年我和她斗爭都是她勝利的緣故。”
20年來,劉益謙和王薇買了數不清的東西,家里堆得到處都是,1000平方米的房子走路都要側著身子過。他們想建美術館最樸素的動機,就是找個地方把放在盒子里的古畫都掛起來。但是在同一個城市里建兩座美術館,龍美術館未來還必須解決兩個館的區別和共存問題,這是一個只有在當下中國才有機會面對的挑戰。
“浦東館對外做主題性展覽,藝術家個展更多;西岸館更注重當代藝術的學術研究和大型主題展覽。”劉益謙預計兩個館每年的運營費用在3500萬元左右,“我們有好藏品和場館,70%的硬件問題已經解決掉了。”
未來感的場所
這兩年藝術市場不再輝煌,藝術界略顯沉悶,美術館、畫廊的展覽周期延長,有的是給錢就能展,也有的根本找不到新展覽續接。而對藝術家而言,他們也經常感到在國內找不到合適的地方辦展。
對于美術館展什么,劉益謙并不擔心,他有的是藏品,可以輪流展出,一年辦好幾個展覽。王薇說:“浦東館以紅色經典為主題,已經掛牌成為浦東新區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國外美術館都是相對專門化的,一半以上的時間做常設館藏展。我們擁有古往今來體系完備的收藏,兩個館每年起碼能各做10場展覽。”
在西岸館的設計中,建筑師柳亦春將原有的煤漏斗(用于煤炭運輸的構筑物)和地下兩層車庫納入設計,利用一個跌落式的展廳將地上與地下空間連接起來。
地上是清水混凝土的“傘拱”結構、巨大的空間和無尺度的光潔表面,現代感十足,適合大尺寸雕塑和裝置展示;而地下部分是全白色的空間,也就是過去幾十年美術館建造中通用的“白盒子”矩形展廳,可以制造一個不間斷的架上迷宮。
王璜生說:“浦東館主要以古代藝術和紅色經典作品為亮點,西岸館這邊就以當代為主體,盡管現在西岸館會同時展示近現代和古代的作品,但是主體應該是當代的。”
龍美術館西岸館為上海提供了一個未來感十足的場所。“這個館本身也是中國當代藝術的一部分。”王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