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人的漫不經心

福富

大大咧咧的俄羅斯人

2010年，因為公司要和俄羅斯方面合作一個項目，我和幾個同事被分配到俄羅斯工作三年。

跟俄羅斯人打交道，我發現他們在日常瑣事中有一些我看不懂又奇怪的地方。

比如有一次，房東喀科東拉家的水箱漏水了，他便趕緊打電話叫水管工來幫忙修。結果他打錯了電話，叫來了電工。電工既然來了，也是要付費用的，喀科東拉只好讓電工檢查了一遍家里沒任何問題的電路，然后付了錢。第二次打電話，房東終于叫對了水管工。

可沒想到，這個水管工比房東還糊里糊涂，他第一次來，忘了帶量尺等工具；第二次來，量尺倒是帶了，可專業的鉗子忘帶了；第三次他終于帶全了工具，開始正式修理。他磨磨蹭蹭修了三天，終于讓水箱不漏水了，可是更大的問題出現了，他把取暖器修報廢了。房東喀科東拉很生氣，沒想到水管工說：“你不用擔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找暖器工幫你再把取暖器修好。”后來我們聽說，水管工收的水箱修理費都不夠他支付暖器工的費用。

讓我想不明白的是，因為這件事，房東跟這個水管工還成了至交，兩人經常在一起喝得醉醺醺。房東不僅不埋怨他技術糟糕，還四處夸獎他幫他宣傳：“這個水管工人品很好哦，以后你們誰家水管壞了都找他。”

我對房東的行為表示質疑：“水管工人品好不代表他技術好，你這不是讓他去害別人嗎？”喀科東拉才不這么想，他搖著頭說：“你們中國人不懂。”

我確實不懂，但我看明白了，他們對很多事情的態度是：只要不是最糟糕，那就是挺好的。

比如在索契冬奧會上，當奧運圣火傳遞到我所在的城市時，我曾被推薦在政府組織的晚會上表演太極。進行到中間階段，我要做一個難度很大的動作：先退到舞臺底部靠墻，其他表演成員背身圍住我，然后我蹬墻發力，一個筋斗翻到前臺！

可是，當其他表演成員準備好后，我開始發力往后蹬墻時，卻掉下了舞臺！原來那不是墻，粗心的工作人員竟然準備了一塊大的宣傳布，后面全是空的……事后竟沒一個人因為此事跟我道歉，不過幸運的是，我也沒有受傷。這樣的事，對俄羅斯人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冬奧會開幕式上，當奧運五環出現在電視機大屏幕上時，我張著嘴巴呆住了——五環竟然只亮了四環。我估計這次組委會肯定要被俄羅斯民眾罵死！我問俄羅斯的同事們，可大大咧咧的他們卻寬容地說：“失誤總是難免的，反正開幕式很精彩呀。”

好戰的俄羅斯人

俄羅斯人除了大大咧咧外，每一個男人都很爭強好斗。

有一次坐火車出差，我在車上遇到了一件畢生難忘的事情。我鄰座的兩個俄羅斯男人越聊越投機，投機之后就開始喝酒了。一喝酒，他們就把友情放在腦后了，一心想比拼個高低輸贏，看誰是真正的男子漢。

沒想到，這兩人都是千杯不醉的好手，他們像梁山好漢一樣，把酒當水一樣喝，可最后誰都不醉。因為實在分不出勝負，其中一人便突發奇想地指著我從超市買來的幾瓶醬油說，要不，比拼喝醬油如何？他們還問我愿不愿意把醬油貢獻出來。

我趕緊解釋：“醬油不能喝。”可他們嘟嘟囔囔地說中國人小氣。為了不給中國人戴上小氣的帽子，我只好硬著頭皮把醬油送給了他們。

第一個人拿起醬油開喝，為了一次性直接打倒對手，他竟然咕嘟咕嘟地把一整瓶醬油都喝了。喝完后，他用變調嘶啞的聲音說出一句話：“我贏了！”可他這次勝利的代價是慘重的，救護人員說他的聲帶被毀了，以后恐怕都得用很大力氣才能發出聲音。

這種自殘式的勝利太恐怖了，我真不知道他這種勝利是否有價值。

俄羅斯男性爭強好勝，但我認為俄羅斯女性也不輸于男性，她們表面上順從謙忍，但骨子里爭強好勝。

我來俄羅斯沒多久，居然就有三個年輕女孩子直接跟我說喜歡我。因為在國內從沒被女生追求過，我有點受寵若驚，甚至不知所措。這三個女性一個是房東15歲的女兒安雅，另一個是鄰居18歲的莉莉亞，還有一個是我同事——23歲的納斯佳。

在左思右想了很久后，我接受了思想成熟跟我有共同語言的納斯佳。我在對另外兩個女孩子表明態度的時候，發現她們最主要的不是傷心，而是明顯不服氣。這兩個不服氣的女生決定要跟納斯佳決斗。

她們決斗的內容讓我大跌眼鏡：安雅要跟納斯佳賽跑，莉莉亞則要跟納斯佳比三圍，她們專門讓我來做裁判。

這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比賽。在比賽中，我很客觀地宣布結果——納斯佳全輸了。安雅揚著頭跟我說：“雖然你沒選我，但是你起碼知道，我在很多方面比納斯佳強很多！”我點頭稱是。而莉莉亞說的話則更大膽：“我不僅現在贏了，我相信你們兩個未來也會記得我！”

堅韌的俄羅斯人

俄羅斯人好戰好斗，加上他們粗心又大大咧咧，所以我和很多中國朋友一直覺得他們有點二。可是在一次參觀軍方設施后，我發現自己嚴重低估了這個民族。

有一次我受邀前往保衛莫斯科的塔曼旅參觀，在連隊宿舍的一個服務間里，墻上的幾幅示意圖引起了我的興趣。其中一幅是教士兵如何擦皮鞋，最特別的是，圖上還注明了擦鞋部位的先后順序；旁邊是一幅教士兵如何修皮靴的示意圖，也是圖文并茂，一目了然。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他們會細致到如此地步。

隨后，我們又參觀軍人宿舍，他們在細節上的嚴苛細致，一絲不茍，直叫人驚嘆。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俄羅斯僅有一億多人口卻能成為世界上的軍事強國和大國。而且，俄羅斯人在有關民族和國家榮譽上，也絕不馬虎。盡管目前俄羅斯經濟不好，有的青年人也崇洋，但俄羅斯人從不媚外。如果跟他們聊天，說起俄羅斯，他們經常會自己對自己豎大拇指，而且你也要經常對他們豎大拇指，他們才高興。

雖然俄羅斯在經濟等領域落后于美國、中國，但俄羅斯人也一定會轉著彎說自己好。

可能正是因為這種民族自豪感，所以平時大大咧咧的俄羅斯人在關鍵時刻特別能忍耐。在俄羅斯食品短缺的年代里，經常會看到在食品店門前排著長長的隊伍，人們靜靜地秩序井然地等著買面包和牛奶。即使知道排到最后沒有希望，他們也會毫無怨言地耐心等待到最后一分鐘。

編輯 鐘健 124976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