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人的“醫托”

上海破獲特大醫托詐騙案

經過7個月的縝密偵查，目前上海警方成功搗毀全國最大醫托詐騙團伙，抓獲以易棟梁、陳宜夫婦為首的涉案人員160人，其中，114人因涉嫌詐騙罪被刑事拘留，1人被取保候審。經查，僅3月份至4月中旬，上述犯罪團伙就涉嫌誆騙600余名患者就醫，涉案的4家中醫機構一個月銷售的中草藥合計高達2.6噸，開具處方單據669份，涉案金額約170萬元。

“我們前后偵查了7個月，足見這個犯罪團伙結構的復雜性。”上海市公安局治安總隊副總隊長介紹，該團伙組織嚴密，成員分工明確。犯罪團伙由核心管理層、診所經營管理層（包括“醫生”、導醫“護士”、核價員、“黑保安”等）、“醫托”（又稱“廣告員”，男女均有，以湖南衡陽籍為主）3個層次組成。其中，以易棟梁夫婦為首的核心管理層10余人，以威逼、利誘等方式迫使正規合法的民營中醫機構與其合作，對持有股份的診所負責人進行管理。

警方表示，該犯罪團伙在作案時分工明確，每一個環節職責清晰，層層相扣。其中“醫生”負責給患者開藥，底線為“吃不死也吃不好”。病人被騙到醫院以后，醫生問一下病人的病情，再簡單搭一下脈、看看舌苔、問一下病癥，就開中醫處方單；導醫（“護士”）負責帶領患者掛號及所謂的檢驗、檢查等；核價員（收銀員）根據病人經濟狀況決定看病藥物費用結算和院方工作利潤分配；“黑保安”負責在醫院外圍觀察是否有行政執法人員來院內檢查，同時在患者和院方發生所謂“糾紛”時，負責院內的“安全工作”。而“醫托”則在華山醫院、中山醫院等知名三甲醫院、知名專科醫院掛號處及周邊區域，以虛構、夸大事實等方式，誘騙來滬就醫的患者到易棟梁等人掌控經營的福壽門診部、華欣中醫門診部等4家民營中醫機構就醫，高價銷售以極低價格購進的中藥進行牟利。

“醫托”的行騙伎倆

預約專家門診遇“醫托”

鄒慶，46歲，江西來滬10年，在碼頭裝卸紅磚、砌塊。鄒慶做裝卸工時，老婆邱華（化名）幫忙挑磚。今年3月，噩耗突然降臨，46歲的邱華被確診患上乳腺癌。“3月14日動手術，拿掉乳房后開始化療。”3月29日，鄒慶趕到中山醫院，準備預約專家門診咨詢化療的事，卻發現預約已要排到一周以后。

就在這時，一個身高約1.8米的男子湊過來，問他“看什么病”？鄒慶說了老婆的病情，男子安慰說“乳腺癌有人吃中藥可以吃好的”。

男子旁邊一個瘦瘦的女子也接過話茬說，她有個親戚得的也是乳腺癌，就是看老中醫吃中藥吃好的，“她說，吃了這個老中醫的藥，她親戚（化療時）既不掉頭發，也不嘔吐。”鄒慶回憶道。

鄒慶仿佛看到了希望，而“瘦女子”也“熱情”幫忙寫了張紙條：普陀區中山北路××號，上海華欣中醫門診部，呂菖國教授。

正當鄒慶打算按照瘦女子留下的紙條趕去華欣中醫門診部時，一個矮矮的中年女子奔過來，說她妹妹也得了這個病也想去看。而當兩個“同病相憐”的人最終趕到華欣中醫門診部時，還沒進門，就在門口碰到一個“廣西趕來”的女子，專門來看乳腺癌。“掛號費，128元。”鄒慶說，坐診的有兩個人，一個穿白大褂，另一個是被稱作教授的“專家”。“專家”簡單問了鄒慶一些問題，看了看帶來的資料，就開了一副中藥方子，讓他去抓藥。“我當時只帶了4000元，抓藥的人就說，開十天半個月先吃著，等有效果再來開。”就這樣，對方給鄒慶開了1240元的中成藥——芪棗顆粒和甘露聚糖肽片，還有1186元的中藥。“那人說，中藥是祖傳秘方，即使當天付錢也拿不到藥，但可以快遞到住的地方。”3天后，鄒慶收到了一包中藥，但沒有任何藥方和說明，他試圖撥打快遞上的電話，發現關機了，“家里人都覺得被騙了，藥一直沒敢吃。”

候診區排隊遇“醫托”

網友“美佳”告訴記者，3月11日上午，她從浙江來到上海某婦產科三甲醫院就診，當天候診區滿是排隊等待的患者。其間，當她上完洗手間回來，發現媽媽身邊多了一位“好心人”。

“我以前也是這病，這里4樓一個老專家看好的，她現在退休了，到海軍醫院門診部了……”從交流病情開始，“好心人”慢慢轉向推薦這位“退休專家”和目前所在的醫院。就在“美佳”將信將疑之時，又有一個自稱“同病相憐”的人圍了上來，迫切希望跟她們一起去找“退休專家”看病。

“這里的醫生很兇的，多問一句都要罵你的……”“我吃西藥把胃都吃壞了，還是看中醫吃中藥靠譜……”在“好心人”和“同病相憐患者”的輪番“轟炸”下，“美佳”和媽媽跟著她們去找了“退休專家”。

“美佳”表示，“好心人”把她們帶到“上海國珍堂門診”，被直接帶到了“退休專家”辦公室，把脈開藥，配了10盒乳寧膠囊，還有30服中草藥，總共3410元。

“專家”賣的什么藥

拿著“專家”開給“美佳”的藥，記者來到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岳陽中西醫結合醫院臨床藥學室。經藥師稱重與辨別，一服藥在150克左右，其中包括川芎、炒白芍、炒白術、韮白、蛇舌草、當歸、山藥、山慈姑、延胡索、廣郁金、丹參、桑葉、黃芪、赤芍等15種藥材。醫生表示，這服藥比較普通，是較為常用的活血補氣的方子，氣虛血虛的病人都可服用，可以說是一服“統方”。而對“美佳”的病情來說，治療針對性不強，功效不明顯，“患者吃這服藥，吃不出毛病，但也治不好病，更可能因為用藥不當延誤了病情。”

記者了解到，這服藥不包含名貴藥材，品相也不是最好。正規醫療機構一服藥大約在四五十塊錢左右，而“美佳”卻花了97元。

醫托如何控制民營醫院

據警方介紹，易斌、陳宜夫婦利用一些民營醫療機構初建未興，假借“承包經營”、“聯合經營”為名，進而以威脅、恐嚇等方式迫使一些生意冷淡的民營中醫機構必須與其“合作”，一旦有患者察覺投訴，可以由這些醫院的法定代表人出面處理，其可趁機逃脫。

另外，易斌還利用所謂的“股權分割”來控制醫托頭目及手下骨干，把一些門診部小股份“轉賣”或“承諾”給這些人，他既可以及時收回前期投資，立馬賺錢，而手下這些醫托頭目因為投入錢財，或看到所謂的“股利分紅”，而甘心受其操縱。endprint

對于一些不聽話、有異議的醫托或門診部法人，易斌則恩威并施，指使手下打手不時進行恐嚇、毆打，更有被搶占股份、強行奪去經營權不敢報案的情況。也有的民營醫院負責人在這些人承包門診部后發覺有異，但唯恐醫院名譽受損或被抓住“非法經營”的小辮子，而不得不妥協賠錢，求其“撤離”的情況。

各環節利潤分配曝光

據浦東公安分局介紹，團伙以豐厚的工資待遇為誘餌，聘請退休或即將退休的醫生以所謂中醫教授名義為其坐堂看病，工資以每天500至600元不等進行日結。不管患者是何疾病，醫生只開一些能夠調理氣血等效果的藥，從而騙取高額藥費。“醫托”在上海市三級甲等醫院、知名專科醫院掛號處或者周邊，以虛構事實、夸大事實等方式誘騙外省市來滬就醫的患者到上述中醫機構就醫，高價銷售以極低價進貨的中藥牟利。

按照“協定”，團伙按照掛號費50%、藥費12%的比例將非法所得返還給診所，一般掛號費在100至120元之間。“醫托”們以配藥總價40%～60%作為工資報酬。

目前，已查明與該團伙合作涉案民營中醫機構有福壽門診部、華欣中醫門診、金典門診部、國珍堂中醫館4家。

“醫托”收入不菲

周某、吳某夫婦同樣是華欣中醫門診部拉客的醫托。這對40來歲的夫妻暫住天目路浙江北路的群租房，每天早晨6點多就要早早趕往常熟路地鐵站，“因為看病的人都要起很早去掛號，這個地鐵站剛好離華山醫院、五官科醫院都很近。我通常選擇帶著就診資料的人搭訕，一般人家看什么病，我就說自己也看這個病。”周某說，他一般選擇那些得了癌癥、皮膚病，或其他慢性病的病人搭訕，他老婆一般選擇得婦科病的人搭訕。

一旦搭訕成功，夫妻倆中的另一方就跟著“撬邊”。吳某說，如果對方有意，她就會寫張紙條，寫好華欣的地址，落款寫著“吳”，看落款，就知道是她介紹的病人。

到了下午，周某喜歡和老鄉打牌，吳某則等著一個叫“老楊”的人來跟他們結賬，“帶一個人付給二三十塊錢，”吳某說，她和丈夫一個月的底薪，分別是1000元，算上提成，兩個人加起來月收入有3000～5000元。

而警方獲取的資料顯示，3月5日一天，華欣中醫門診部營業額很可能就達60757元，這還不包括額外的2688元掛號費。以掛號費128元/人的標準計算，當天就診人數為21人，平均每人買藥的花費為2893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