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塞爾日·福士若 攝影/卡別耶拉·莫拉維茨 供稿/See+畫廊
情緒之回旋
文/塞爾日·福士若 攝影/卡別耶拉·莫拉維茨 供稿/See+畫廊
卡別耶拉·莫拉維茨的作品,主體迎面而來:它就在我們面前,無論是一張臉,沉睡的人,一棵樹,揉皺的床單,或是一個不明物體。只有當我們自己改變位置時,它才會改變:面貌變得扭曲,煙霧也飄移了。
普通的影像,即使被印制在T恤衫或汽車上,也只有兩個維度—這不能滿足莫拉維茨的要求,她想要至少三個維度。為了獲得深度,她有祭壇似的裝置,還有凸起的雙層圖像,這些影像讓我們仿佛透過舷窗或公牛的眼睛看我們自己。另外,一種更為復雜的形式則包含被疊加打印在稍微有些分離的兩層媒介上的主體,通過過濾的光影,看似在輕輕移動。
莫拉維茨喜歡賦予她創建的物體脆弱的外表或特質,但實際上這種脆弱性又是完全虛構的,因為脆弱性是許多藝術品的天性。她的作品被刮傷、打碎或變質的風險不會比繪畫、拼貼畫或一些其他常見的作品更大。
不同于那些讓人馬上觸景生情的作品—比如阿勃絲所拍攝的畸形人物、杰·皮·威肯所拍攝的舞臺化怪物,莫拉維茨的作品會對觀者產生一種更慢、更微妙、更持久的影響。這些女人和男人除去他們包裹在夢中的、或多或少裸露的身體,沒什么特別之處,莫拉維茨似乎是在嘗試捕捉平庸中的光環。



對那些照片中的人們,我們一無所知。照片上沒有關于他們的社交生活、環境、職業或志向的任何提示。環境中性,時間不可知,他們是床和夢的眠者。他們或者平靜地伸展著身體,或者在無所遮蔽之處蜷縮成嬰兒,又或者被困擾著、揉搓著臉,扭曲著、糾纏著床單,夢游、從夢里逃脫。他們夢見什么,我們所能知道的是些孤立的元素,它們存在的理由留給我們去想象:石頭、樹木,一段段線繩和床榻,出于某種無法解釋的原因而充滿透明氣泡,或開始升起煙霧。沒有什么非常之處,不同于超現實主義者的夢幻世界,它們往往因為遠遠超出普通世界而不會造成真正的困擾(著火的長頸鹿,帶有抽屜的女人體,薩爾瓦多·達利柔軟的手表,在我們過度驚喜后,都已成為老生常談)。
莫拉維茨讓我們的確看到了煙霧和光所呈現的不明之體、不確定之物,以及被鑄于枕頭之中的人頭形狀。對我們來說,這不是魔術,而是擁有自身影像和邏輯的夢境,清醒后的頭腦難以理解。我們藏起臉龐,揉搓眼睛,透過手指縫隙觀望—我們不再沉睡,不再飛翔,不再爬上透明氣泡,面前也不再有樹木,床腳再找不到意外之物。




人們常在夢中囈語,有些人大聲說話甚至高喊,那不總是因為恐懼。他們也許并不存在于莫拉維茨令人不安卻并非夢魘的世界里。醒來后,仍在抓取那些說出的、聽到的詞語,或是模糊對話的矛盾記憶。這正是藝術家在照片中用那些曾經出現、被遙遙看見,最后又消失的文字所傳達的感受。我們很愿意相信這些文字,這些夢的羊皮紙卷,承載著“見”的意義。我們嘗試著解讀,在喧鬧中揀選出文字的秘密,休眠、直覺、愉悅,再重復若干次,于是在眠者看來關聯和類比已自我舉證,然而還有其他的文字,和夢境毫不相關的文字:財物、遺產、車輛、審判,它們令人迷惑。其實它們來源于藝術家找到的一本書,需要提醒你的是,這并非中古時期的古書,而是一本20世紀出版的占星術工具書。這本書中魔法與合理性也像夢境一樣結合,它是一個藝術家所能擁有的寶貴借口。
我在這里建議的解讀方法只是其中之一,還應有其他方法。在此我特別想到的是胡安·曼努埃爾·博內特在莫拉維茨最后一次展覽上曾經提出的“戲劇之感”。我們應該知道這位藝術家來自波蘭的克拉科夫,這座城市曾見證了維特尅維奇、坎特和哈希爾的作品,他們三位都是人類黑暗、復雜、怪異“內心劇院”的探索者 。
莫拉維茨的作品是一些被延展的時刻,一個被停滯的不可知的行動瞬間—超級假想的場景,攜帶著多層隱晦的含義。這出戲并不簡單,將如何上演要靠我們自己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