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三小
簡介:他說他乃堂堂判官大人,卻一直賴在她家白吃白喝,不過看在幫她教訓劈腿前男友的份上,就忍了。直到那一天她不小心偷聽到他來找她的真正原因……
1. 天下掉下個帥判官
接到未婚夫電話的時候,梁暖暖正抓耳撓腮地想策劃。他在電話里只交代了要她去凡德咖啡館,有重要的事跟她說,末了重重地加了句:“立刻!馬上!”
那語氣,當她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嗎?
梁暖暖哼了聲,若無其事地埋頭工作,下班后才慢吞吞地趕到約定地點。而她的未婚夫方從淵正摟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在打情罵俏。
不用說也知道他約她來要說什么了。
梁暖暖瞇了瞇眼睛,怒火自心底升起。雖說這未婚夫是她遵從母命選出來的,也沒什么感情,不過也不至于她母親剛過世就劈腿吧。
梁暖暖走到兩人面前,方從淵剛好抬頭。四目對視,一片靜默。
“暖暖對不起,我們分——”
“我們分手吧,方從淵。”
放狠話時稱謂一定要放在后面,此時梁暖暖深刻明白了這一點。趁方從淵錯愕的當口,她聳聳肩說:“我知道你沒房又沒車,沒錢又沒勢,三低青年一個,我要把你甩了。”
“錢算什么,我有的是。”濃妝艷抹的女人鄙夷地掃了梁暖暖一眼,嗤笑道,“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拿什么綁住男人,就憑你媽留下的那點遺產?還不夠我喝杯茶的。”
女人這話一出,梁暖暖的眼神瞬間冷漠如霜。方從淵心虛地避開她的眼神:“我不想跟你結婚的,是你媽說我要是跟你結婚那些財產就會轉到我名下,可她……”
可她母親突發心臟病去世,來不及辦理過戶手續,所以他自然轉移了目標。
梁暖暖連退了幾步,女人諷笑:“你這是被嚇到了?”
“我要退得遠一點,眼里才裝得下你龐大的身軀。”梁暖暖目光一轉,“方從淵,從今以后咱們就各走各的路,再見了。”說完,頭一扭,瀟灑地離開。
梁暖暖低頭快步走出去,剛剛同方從淵的對話讓她再度想起已逝的母親,眼眶不禁一陣酸澀。誰料到剛一出門,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一個滿身是油的人迎面撞上了她。
她原本就走得急,被這么一撞,連退了幾步,后背重重地抵在旋轉門邊上。她痛呼一聲,隱忍著的眼淚被逼了出來。
“姑娘,你沒事吧,爺我剛油炸惡鬼出來,衣裳沒來得及換,弄臟你了,真是對不住。”攤在她面前的手白凈修長,一道清冷而客氣的聲音響起。
“炸惡鬼,你誰啊!”梁暖暖一只手抹掉眼淚,霍地抬頭,嚇得對方一個趔趄。
“鬼啊!”
梁暖暖一掌拍過去:“鬼你妹!我是把妝哭花了!”
說完話后才注意到來人的模樣,臉色蒼白,一身藏青長衫,整個人透著陰沉沉的氣息。那人手里還捧著本賬簿,身后跟著一黑一白的未知物體正飄啊飄——
“鬼啊!”
梁暖暖大喊一聲,腦門一陣犯涼。
“小黑小白,別嚇著人家,退后。”來人揮揮手,那一黑一白唰地向后飄去,“在下文仲謀,陰間判官,這兩位是黑白無常……”
判官都長得這么帥嗎?——這是梁暖暖暈過去之前閃過腦海的想法。
文仲謀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暈過去的梁暖暖,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對著一旁的黑白無常說:“她確實長得挺好看的。”
2.陰間駐陽間大使館
梁暖暖被炒魷魚了。
那天她剛回到公司就接到了解雇通知。她做夢都沒想到,方從淵的新任女友是她們策劃部經理的妹妹。梁暖暖七竅生煙,氣沖沖地直奔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向來公正廉明,是絕對不會任由這種人殘害公司精英的!
豈料梁暖暖剛出電梯就見到那女人正攔在電梯門口,得意揚揚地望著她。
“怎么,想平反?總經理是我爸,董事長是我爺爺,看你怎么辦。”
梁暖暖的囂張氣焰立馬滅了一大截,可反擊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位千‘斤,”她特意加重語氣,“你擋住電梯門口,空氣無法流通,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
她還沒吐槽完,面前的女人突然爆出一聲尖叫,隨后聽見一聲震天巨響——千金小姐倒下了。
她猛地回頭,卻見文仲謀惋惜地甩甩衣袖:“原本想嚇嚇她,哪想到只是小黑小白出場,她就暈了過去。”他略想了一會兒,拍拍胸口,“幸好我沒出場,不然以我這等俊逸非凡的模樣,沒嚇到她反倒被她看上,那豈不是虧大了。”
那天之后,文仲謀就成了她家的常客,以救她性命理當報答為名,行欺壓陽間小百姓為實,竭盡所能地壓榨她。
梁暖暖面對眼前正吃著泡面看肥皂劇的文仲謀,發自內心地嘆了口氣。
那是她最后一桶泡面了,梁暖暖欲哭無淚。
喝光最后一口湯,文仲謀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他轉頭看向梁暖暖,她正一副痛苦至極的樣子,他說:“暖暖,你這種表情會讓我很不舒服。”
“我在為我逝去的生活費哀悼!”梁暖暖吼了一嗓子,騰地站起身來,一腳踩上飯桌,咆哮道,“身為一個男人……不對,是陰間判官,你難道不為自己的大胃口覺得羞恥嗎?當我開餐館的嗎?就當我開餐館的好了,你好歹也付點錢啊!”
文仲謀陷入沉思,神色轉為嚴肅,片刻后說:“是我疏忽了,習慣在陰間吃東西不給錢了。”
瞬間,“貪官”兩字從梁暖暖腦中一閃而過,接著就是無數白花花的票子漫天飛散。
“總是占你便宜也不好,這樣吧,從今天開始這里改成陰間駐陽間大使館,我的一切費用都由陰曹地府負責。”文仲謀如釋重負,“再來個鴨脖吧。”
梁暖暖一聽,立馬就來勁了,化身五星級酒店服務生,把文仲謀伺候得舒舒服服。等文仲謀酒足飯飽的時候,梁暖暖才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文仲謀,我管誰要錢去?”
“自然是閻王爺。”
“……”
3.一點都不疼
算算日子,那位鬼室友在她家住了一段時間了,卻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梁暖暖有點著急。
“我說判官大人,”趁著文仲謀看電視的時候,梁暖暖諂笑著開口,“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好吧。”
文仲謀沒回話,淡淡地看了梁暖暖一眼。只是一眼就讓梁暖暖頓時心虛,那眼神!我見猶憐啊,她覺得自己就是欺壓良民的土地主。
“我以為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會不習慣。”許久后,文仲謀如此道,話里帶著些許的擔憂和疼惜?
不不,她一定是聽錯了。
“有事就說出來,總憋在心里會出事的,別那么逞強,女孩子就算哭也沒人會笑你的。”文仲謀補充道。
梁暖暖心里說不出的難受,他們兩個一人一鬼,可以說根本沒什么交情,但他這口氣跟神情,明顯是放心不下她。
心底冒出一絲后悔。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文仲謀朝她伸出手來,僵在半空中,而后默默地收回,他說:“那我走了。”
梁暖暖眨了下眼,沙發上空無人影。偌大的房間里只余下電視機播放偶像劇的聲音。她拿起遙控器放大聲音,卻仍舊抵不住內心深處泛出的寂寞。
還真是有些孤單。
宅了幾天后,梁暖暖在一家咖啡廳里找了份侍應生的工作。咖啡廳的生意很好,來來往往的客人讓她不必面對空蕩的家,她很開心。
“這是您要的咖啡。”
盡管內心十萬只羊駝奔騰而過,梁暖暖臉上依舊掛著標準甜美的職業微笑。
“伺候人的工作你做得不錯。”千金小姐晃著肥胖的胳膊,邊炫耀手上閃瞎眼的鉆戒邊笑著說,“早這么客客氣氣的,你至于被炒魷魚嗎?我一向大度,只要你不再跟從淵見面,一切好說。”
“方從淵那種貨色您自己慢慢享用,至于您是不是大肚,大家都看得出來。”梁暖暖看見她就覺得心煩意亂,抱著托盤轉身就走。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周圍人聽得清楚。千金小姐聽出梁暖暖的意思又羞又惱,順手抄起咖啡朝梁暖暖潑了過去。
梁暖暖聽到幾聲驚呼,右臂被人握住,霍地往后一拖。她沒做防備,整個人直直撞進那人的懷里。
文仲謀眉頭緊擰,輕輕一掃胳膊上的咖啡漬,抬頭瞪了一眼肇事者。千金小姐被瞪得心虛,旁邊也有人嚷著要報警,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你怎么樣?”梁暖暖從剛剛的慌亂中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我特意換了衣服來找你,帥不帥?可惜袖子臟了。”答非所問。
梁暖暖氣急敗壞:“誰管你穿什么,剛剛燙到沒啊?”那杯咖啡是現煮的,他一定傷得不輕。
她將文仲謀拖到水龍頭下用涼水沖著,口中喋喋不休,他這么蠢是怎么當上判官的。
望著她眼底的焦急,文仲謀的嘴邊浮現笑意。他收回手說:“暖暖,我是個鬼,怎么會被燙到呢。”
“都說鬼怕光,人看不到鬼,你不也跟個人似的。”梁暖暖擺明不信,搶過他的胳膊繼續沖水。
“我乃堂堂判官大人,怎么會被凡世的東西傷到,一點都不疼。”
見文仲謀泰然自若的模樣,梁暖暖才放下心來,一把拍上文仲謀的肩膀說:“看在你護著我的分上,我請客!”
4.死活不是問題
請神容易送神難,梁暖暖現在算是知道了。
繼咖啡廳事件之后,文仲謀又成功地賴在她家不走了。說要看著她,以免再受傷。要她說,他是盯上她家的泡面舍不得離開了。
瞥了一眼客廳里沉浸在偶像劇中的文仲謀,梁暖暖認命地撕開包裝。黑白無常兩團煙霧圍著泡面飄來飄去,似乎很感興趣。梁暖暖倒上熱水,濺起的水滴飛到小黑身上,它嗚了一聲,而后飄開老遠。
“鬼不怕燙,你嗚嗚個什么。”
小黑嗚得更大聲,像是在抗議。梁暖暖提起熱水壺佯裝要倒在小白身上,嚇得小白倏地穿透墻壁逃走了。
“你們怕熱水?”
一聲低低的嗚聲,小黑上下飄了飄。
梁暖暖回頭看著文仲謀許久,難以言說的情緒漸濃。他明明會受傷,還為她擋下熱咖啡。
等文仲謀酒足飯飽后,面前多了兩張電影票。他一臉愕然:“你干嗎?”
“去看電影。”梁暖暖不由分說地架起文仲謀,笑容甜美地說道。
“文仲謀,你看見那邊穿白衣服的姑娘沒,一臉蒼白,是不是鬼啊?”剛出電影院,梁暖暖就指著不遠處一女生對他說道。
“人家那是看恐怖片嚇成這樣的,你是不是找鬼找上癮了?”從出家門到現在,她抓了不下二十個人,“梁暖暖小姐,命運給了你一雙晶亮的大眼睛,你卻用它尋找鬼,多浪費啊。”
“你都不怕光,指不定還有什么鬼跟你一樣冒充人呢。”梁暖暖不置可否。
文仲謀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光亮,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想太多了,陽間是不許魂體現形的,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顯出身形。”
梁暖暖正想問他迫不得已的原因,就和一個人側身相撞。她正想道歉,一抬頭看清那人的臉,就朝天翻了個白眼。
方從淵先打量了文仲謀一眼,再看向梁暖暖,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這么快就找到人了,沒想到還有男人要你。”
一聽這話,梁暖暖的火氣蹭地就冒上來了,他以為別人都像他這么賤。正想罵他兩句,一旁的文仲謀發話了:“她要是真沒人要,我就該放鞭炮慶祝了。你不知道,為了把她追到手我費了多少工夫。”
方從淵愣了瞬,文仲謀正想再聊兩句,他的腰側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耳畔響起梁暖暖的聲音:“仲謀。”
“你女朋友在那邊等著呢。”文仲謀對方從淵說。
不遠處,千金小姐手捧著一桶爆米花笑得甜蜜蜜,方從淵笑笑:“那就不耽誤二位了。”
確定方從淵走遠了,梁暖暖才轉頭對文仲謀說:“你剛才胡說些什么?”
文仲謀一臉無奈:“暖暖,你聽不出我在跟你表白嗎?難不成你喜歡偶像劇里的告白方式?那些都弱爆了。”
偶像劇不但害人不淺,也害鬼不淺。
“翹班到陽間來逗你玩這玩笑我可開不起。暖暖,我是認真的。”文仲謀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神色嚴肅得如同大會演講。
梁暖暖頓時心跳直逼兩百三,慌忙退后幾步:“人鬼殊途你不懂嗎?”
文仲謀嘴角一揚:“看了神雕俠侶知道年齡不是問題,看了斷背山知道性別不是問題,看了金剛知道物種不是問題,看了人鬼情未了才懂得,死活不是問題。”
半晌后,梁暖暖爆出一句:“你都看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以后不許看電視,回家!”
望著梁暖暖氣沖沖的背影,文仲謀無奈地笑笑,到底她還是接受不了。又想到剛剛的方從淵,他有些煩亂。
那家伙已經這么不老實了嗎?
5.做你的專屬秘書行不行
“暖暖,那帥哥又來了。”同事小李提著兩袋盒飯走過來,給梁暖暖一袋,“我說你可真夠絕情的,人家風雨無阻地守了一個星期,你連個面都不見。對人家沒意思就說清楚,這么拖著多糟蹋。”
梁暖暖默不作聲地悶頭扒飯,她早就跟文仲謀說清楚了,她是人他是鬼,這談哪門子的戀愛。人的感情都說變就變,何況是鬼呢?
可心底有個聲音小小地冒出來,文仲謀和方從淵不一樣,她被千金小姐欺負的時候,文仲謀會跑出來嚇人;她想看電影逛街,文仲謀也毫無怨言地陪著;她也注意到他去她家蹭飯都是她心情低落的時候,和他吵過之后心里也就沒那么難過……
完了,梁暖暖在心里哀號,她想到的全是文仲謀的好。她猛地抬頭,哭喪著臉對小李說:“怎么辦,我對他有意思,可他……”不是個人啊。
“喜歡就成了唄,管那么多干嗎。這年頭,結婚的人不一定喜歡,喜歡的人不一定能結婚。今朝有酒今朝醉,懂不懂?”
小李的形象瞬間高大起來,一番話像是當頭給了梁暖暖一盆水,潑得她是如夢初醒。
是鬼又怎么了!方從淵那種人渣壓根不算個人!
不能在一起又怎么了!跟方從淵那人渣在一起還不如單身一輩子呢!
想到這兒,梁暖暖扔下吃了一半的盒飯,狂奔出咖啡館。
文仲謀見她慌慌張張的模樣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沒想到她整個人撲了過來。
“那天我說人鬼殊途的話你就當沒聽見!從今天起,你是我男朋友我是你女朋友,你敢劈腿我就扔你下油鍋!”
瞬間的恍惚過后,文仲謀才反應過來。
“你可算是想通了。”他微微一頓,又說,“電視劇里教的這招死纏爛打還是挺有效的。”
梁暖暖頭上頓時滑下三條黑線,想破口大罵,一抬頭就對上文仲謀的雙眼,臉上的熱度不禁狂飆。她迅速低頭數螞蟻,哪兒還有心思管其他。
文仲謀正樂著,梁暖暖拽拽他的袖口:“文仲謀,你跟閻王打個商量,等我死了之后不投胎,做你的專屬秘書行不行?”
“……”
6.別有目的的鬼男友
當你不想見一個人的時候,變著法兒地躲,也會在某個胡同里碰見他;當你想見一個人的時候,搜遍所有可能碰面的地方也逮不到個影子。
文仲謀消失五天了。
“渾蛋,跑哪兒去了!”梁暖暖恨恨地開門進屋,卻隱隱聽見文仲謀的聲音從陽臺方向傳來。梁暖暖朝那里走了幾步正要開口叫人,一白一黑的影子猛地出現在她眼前并迅速堵住了她的嘴。
原來這兩個小東西能幻化成人形啊。梁暖暖一邊吐槽一邊由著黑白無常拖著她來到陽臺窗邊躲著。
“你還不回來?”一道哀怨的聲音響起。
“閻君贖罪,屬下還有事情沒有辦完。等陽間的事情有個了斷,屬下一定回去。”文仲謀畢恭畢敬地回答,“閻君,一盞茶的工夫屬下就回到陰間了。”
“了斷了斷,哪年才能了斷完啊!”閻君氣急敗壞地吼,“一盞茶?你說得輕巧,你不知道地府一日人間一年啊!一盞茶的時間里你知道人間得死多少人嗎?生死簿都堆成山了,你跟我裝什么糊涂!本君堂堂地府閻君居然替你個判官辦公,再曠工我開除你!”
文仲謀沉默是金。
“那你得有個準話吧,不然什么時候是個頭!”
文仲謀默不作聲。
“我說你愧疚個什么勁,不就是害死了她母親嗎。枉死城里冤魂還少嗎,黑白無常又不是沒勾錯過魂。身為判官這種事你見多了,沒必要因為愧疚去守著她,就算沒有你,她也能從傷心絕望里走出來,再過幾個月她就該去陰曹地府報道了,你陪她玩這種過家家的游戲干什么。況且,耗費修為維持人形太損傷內力,該停手了。”
梁暖暖如遭雷劈,僵坐在原地。文仲謀害死了她母親?這怎么會呢?還有什么叫再過幾個月她就該去陰曹地府報道了?
她就這樣呆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等梁暖暖恢復神智的時候文仲謀已經站在她面前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眼睛里藏著深深的愧疚。
“對不起。”梁暖暖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發覺了,閻君也清楚得很,他那番話分明就是說給梁暖暖聽的。
“我媽到底是怎么死的?”梁暖暖干澀地問他。
“地府有一只惡鬼,原本是該被灰飛煙滅的,卻意外逃到人間,鉆進了你母親的身體。我……”文仲謀突然覺得喉間堵著無數硬塊,發不出聲來。
“所以?”嗓子里像是含了口沙子。
“我不能任那只惡鬼胡作非為。暖暖,對不起。”
原本以為梁暖暖聽了這話會哭會鬧,可她卻笑了,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領,問道:“真沒想到,判官大人居然慈悲為懷,見我要死所以紆尊降貴來人間,陪我玩過家家。怎么樣,這個游戲您玩得開心嗎?”
梁暖暖眼神柔得像是要漾出水來,又問:“那我還要多久才能去陰曹地府報道?”
文仲謀身子一顫,換上嬉皮笑臉的模樣:“天機不可泄露。”
話音剛落,梁暖暖就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渾蛋!”
7.前男友渾蛋,前未婚夫滾蛋
文仲謀知道,梁暖暖這次鐵了心要跟他劃清界限。他在她上班的咖啡館樓下等著,她不見;他在她家里候著,她無視;他開口請她原諒,她鄙視。就連他拜托小黑小白去說情,也都被她轟出門。
“唉。”文仲謀深深嘆息,無力地垂下肩膀,此時耳邊傳來了輕笑聲。
方從淵看著文仲謀,說:“我早知道你們兩個長久不了,暖暖那性子,沒人受得了她。”
沒人受得了她,偏偏大爺我是鬼不是人。文仲謀腹誹道。
“看樣子暖暖是下定決心不理你了,都說好聚好散,你也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文仲謀微微瞇起眼來,拳頭握得啪啪響:“你真以為你能瞞得過我嗎?”他緩步走到方從淵面前,語氣惡狠。
方從淵也擺開了架勢準備回擊,身后傳來的憤憤女聲卻讓兩人停下了動作。
梁暖暖氣沖沖地跑到兩人中央,底氣十足地咆哮:“有本事去天臺打,看誰先摔死!”
“暖暖……”
“別叫我!文仲謀你個渾蛋!”梁暖暖覺得一股水汽沖進眼眶,她繞過文仲謀,恰巧被一旁的方從淵握住手腕,他笑得溫和:“暖暖……”
“你滾蛋!”梁暖暖一拳揮上方從淵的腹部,哀號聲頓時響起,惹來路人頻頻觀望。
她轉向文仲謀:“你玩了這么久,該放過我了吧。”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文仲謀口中漫開苦澀感,她是真的在怨他。
8.招鬼的體質?
“暖暖,你男朋友又來了。”小李提著兩袋盒飯說。
“是前男友,我跟他吹了!”
小李哦了一聲:“你前未婚夫也在樓下。”
梁暖暖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文仲謀卸任跟屁蟲,方從淵又接任了。
“啊——”梁暖暖趴在辦公桌上暴躁地低吼,卻聽見一聲輕笑。
誰?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個時候惹她!
梁暖暖一回頭,是方從淵,當下心里那個后悔,就該撒丫子跑人。
“我說你有完沒完,放著千金小姐不要又來招惹我,信不信我告你性騷擾!”梁暖暖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剛剛還有說有笑的同事居然都睡著了!
“呵呵,”方從淵的笑聲毛骨悚然,他走到梁暖暖面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暖暖,什么死啊活啊的,你是問我呢,還是問這軀體的主人呢?”
“什么?”梁暖暖聽得一頭霧水,他不就是這軀體的主人嗎?
方從淵猝不及防地握住梁暖暖的雙肩,力道大得讓梁暖暖叫出聲來。
“方從淵你找死!”梁暖暖伸腿就朝方從淵踢了過去,可她的腿卻從方從淵的身體里穿過了!
這是什么情況!
“你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鬼東西?哈哈!”方從淵放聲大笑,“我就是那個判官拼命尋找的惡鬼,我才不是什么東西!”
“對啊,你不是東西。”梁暖暖忘了自己面對的是個危險分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方從淵眼神一凜:“你也就嘴上猖狂,我這就送你去見你的未婚夫,讓你們做對鬼鴛鴦。”
梁暖暖一驚:“方從淵死了?”
“實話告訴你,他的魂魄早就被我吃得干干凈凈,我裝成他的樣子,原本打算直接對付文仲謀,不過發現弄死你會讓他更加痛不欲生。”
梁暖暖在心里把這鬼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個遍,她是招鬼體質嗎,別人一輩子見不到一個鬼,她一見就見到兩個,其中還是一個要她命。
此時方從淵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像水一樣融化,身體里慢慢露出暗黑色的皮膚,緊接著是長著利爪的手。
“有什么委屈到了閻王那里再說吧!”惡鬼突然掐住梁暖暖的脖子,笑聲詭譎而得意。
“找死。”突然闖入的聲音止住了惡鬼的動作。
幾步開外,文仲謀定定地望著兩人。
9.不想走,所以不能抓住他
文仲謀眉頭打結地看著惡鬼,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已經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如果你安靜地待在陽間,我也就當作沒見過你,可你非逼我帶你回去。”
“少在那里裝模作樣,你不愿回陰間的原因我心里明白!”惡鬼鄙夷地說,利爪又湊近梁暖暖的脖子。
細銳的疼痛感從脖子處漫開,梁暖暖當下哇哇大叫起來:“文仲謀,我死了的話你記得給我燒點紙錢……嗚嗚,我要跟閻王商量下輩子投胎要有個吸引好運的體質……”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臉上。抬頭看去,就見到惡鬼猛地噴出一大口墨綠色的血,砰的一聲倒向后方。
“他死了?”片刻后,梁暖暖怔怔地問。
“死了。”文仲謀走近梁暖暖把她拉到身前,動作輕柔地用袖子擦掉她臉上沾染的血跡。
“這樣就完了?”英雄不都是經過一番激烈斗爭先被敵人打得半死不活然后小宇宙突然爆發再反敗為勝才能救回美女的嗎?文仲謀做了什么?
梁暖暖努力回想,貌似……只動了動嘴皮子?
“完了。”這兩個字說得分外凄涼。
“你這么容易就能解決他,那為什么不早點除掉他?害我受了傷!”她仰著脖子讓文仲謀看冒出一滴血來的傷口,“疼死了!”
裝腔作勢得很徹底。
文仲謀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暖暖,我的任務完成了,也沒理由繼續留在陽間。我不想走,所以不抓他。只是沒料到他會對人下手,更沒想到他會傷害你,我不能再繼續無視了。”
梁暖暖的心猛地懸到半空:“他死了,所以你……要回去了?”
文仲謀點頭,手輕撫著梁暖暖的頭發。
“暖暖,那天閻君說的話并不是真的,你能夠活很久很久。我原本來陽間只是想看看你,結果還真看上你了。”
他眼里滿是溫柔,但低著頭的梁暖暖看不見,自然也不知道他撫著她的手也逐漸變得透明:“暖暖,別怨我了。”
透明的影子倏然消失不見。
梁暖暖察覺到文仲謀的離開,霍然抬頭,入眼的卻是空蕩的辦公室以及已經逐漸清醒過來的同事。
文仲謀,已經不在了。
10.有情人與鬼,終成眷屬
閻君望著堂下一雙大眼死死瞅著他家判官的女人,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說你有完沒完,仗著自己陽壽未盡,隔三岔五死一回,你真當陰曹地府是你家啊!”閻君吹胡子瞪眼。
梁暖暖本來笑瞇瞇的眼神立馬化作眼刀嗖嗖射向閻君,口氣涼涼:“那你放了文仲謀,讓他還陽,我死之前都不會再來了。”
閻君怒氣翻涌,面色猙獰:“你信不信本君這就讓判官改生死簿把你弄進十八層地獄!”敢誘拐判官還陽!文仲謀跑了,那堆積如山的工作誰來做啊!他上哪兒再去找個任勞任怨吃苦耐勞的判官!
“你改,有膽你就讓文仲謀改!”梁暖暖扮了個鬼臉,一副欠揍的表情讓閻君牙根咬得咯吱咯吱響。
“暖暖。”文仲謀扶額,“上次是過馬路神游出車禍,這次又是過馬路神游出車禍,你的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想你,人家一想你就精神不集中,一神游就那啥了嘛,不想我再出事就求求閻王大人放你回去保護我!”
文仲謀無力地看向閻君,閻君瞪著眼一拍桌子:“沒門!沒窗!連縫都沒有!”
梁暖暖牽起文仲謀的手優哉游哉地朝外走去:“那好,閻王大人,咱們改天見!”
她一直拖著文仲謀走,邊走邊說:“我知道你內疚害死我媽,可那不是迫不得已嗎?再說你也救過我……”
“停!”文仲謀突然喊道,“誰告訴你,你母親是被我害死的?”
“閻王啊,而且之后你也承認了,說‘不能任由那只惡鬼胡作非為,還跟我道歉……”梁暖暖回想當初的情形,“這不明擺著是你害得我媽魂飛魄散的嗎。”
文仲謀的嘴角一陣抽搐,閻君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亂。
“我趕到的時候你母親的魂魄已經被那只惡鬼蠶食干凈了,我道歉是因為沒能救下你母親。”
“……”
她糾結了那么久,最后滿心愧疚地決定跟文仲謀在一起,結果她糾結的源頭竟然是個烏龍!
“我要宰了閻王那渾蛋!”
文仲謀笑出聲來:“如果沒有閻君,就算你昏迷,魂魄也不可能來到森羅殿。”說白了還不是靠他把暖暖帶過來,“暖暖,我不可能還陽,你怎么辦?”
梁暖暖看穿文仲謀的忐忑,笑得眼睛彎彎,帶著撒嬌的意味回答:“那就先這么著,等我死了去做你的專屬秘書。”
文仲謀兩眼一翻,還真是沒建設又舒心的話。他眉毛一挑:“做我秘書沒工資沒保險沒補貼沒節假日的,你想清楚了?”
梁暖暖哼了一聲,自己朝前方走去:“沒工資沒保險沒補貼沒節假日我也做!”
——只要有你。
11.緣起
又見到她了。
手捧生死簿的判官望向堂下的女鬼,他會對這個小女鬼印象深刻,是因為她總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他通常在宣判完鬼魂今生的功過后,或喜或憂,都有些反應。而她,永遠都是那個樣子。
他有點好奇,她轉生為人之后是不是也這樣漠然?
又一次宣判完畢,閻君離去,偌大的森羅殿上只余他和小女鬼兩道身影。
“喂,那個判官。”
判官抬眼,她居然也會開口?
“你干嗎老是盯著我看。”她聲音涼涼的,帶點懶懶的意味,“我每一次來這兒你都盯著我看好久。上一世上上世上上上世……”
被發現了。
判官一窘,并不打算搭話,兀自低著頭翻看生死簿。
小女鬼笑了笑:“我說判官大人,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判官手腕一顫,險些丟了生死簿。他抬頭看她,裝作發怒說:“大膽小鬼,不得胡言亂語。”
“惱羞成怒啊。”她滿不在乎地輕哼一聲,“其實我現在這模樣不太好看,我做人的時候比較漂亮。”毫不客氣地自夸,“到我轉世之后,你來看看我好不好。還有,你這身衣服太古板,我上一世待的那個時代,男人都穿得特別精神。”
“你判官做久了,品位實在不敢恭維,白白浪費你那張俊臉。”小女鬼吐槽說。
判官橫她一眼,她懂什么,這衣服可是他當判官時找天宮的裁縫親手做的。不對,她剛剛說什么,俊臉?
繼任判官千萬年以來,從沒有人稱贊過他一句。在這陰司地界,他是執掌生死簿的判官,皮相從沒被人在意過。現在被這個小女鬼夸獎,判官心里忽然小小地樂開一朵花。
“記得到時候來找我,換件漂亮衣服來。”小女鬼被押往奈何橋,仍然不忘囑咐說。
他怎么知道她說的漂亮衣服是什么樣,轉生為人要排隊的,等她輪回,誰知道是什么年代,又流行什么樣的衣服。
森羅殿恢復死寂,冷清得讓他有些失落。
他心思一轉,快速翻到小女鬼的那頁,書頁上記載著她下一世投胎的名字。他望著書頁上的名字微微挑眉,梁暖暖?就她那個樣子哪里暖了,分明就是一塊冰。
到時候去看一眼好了。判官合上生死簿想著。
就看一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