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山
我 們
共同經歷的一扇窗口的黃昏
還在繼續,稀薄的霞光中
兩條涸轍之魚相呴著
蜿進秋天的盆地,紅葉飄飄
在夜里垂下天空的兩翼的
是兩枚不明省份的銀杏葉
天空太重,也太空
太空的天空中,兩枚葉子相互摩挲著
落下,一片在深井,一片在現世的池塘
覆蓋一片鱗,閃爍其詞的夢
那不被打擾的寧靜,正被黃昏的注射器
深深深深推注進我們的兩臂,兩臂上
時光的苔痕消弭,恍若隔世的風
吹著此刻的禁欲之蠟,你已恍然
那個深秋我們曾啜飲的煎服過的
西洋參五朵,麥冬十五克
夢 蝶
如斯,請允許我的夢
銜接起你的夢,請允許
我的夢到你的夢里
做一會兒夢,請允許我的夢
在你的夢里,和每一塊斑斕擁抱
就像你拿著酒,搖一柄木蘭槳
到我在的朝代
看看我,小坐一會兒
為我點燃一根煙,或者
把你的月亮灑滿我的酒杯
干脆什么都不做,你來了
你走了,遺失在我夢里
的蝴蝶,請允許我撿拾
在你的夢里,重新
莊重地別在你的胸前
親親她,說一句
你好,一只蝶翩躚著
在霧霾千里中扇起
上萬噸蜜的風暴
霧 中
左,不是
右,也不是
活著就是左右不定的事
前,不是
后,也不是
活著就是原地踏步的事情
墜落,不是
上升,也不是
活著就是一片銀杏葉在深秋的事
哭,不是
笑,也不是
活著就是哭笑不得的事
愛,是,也不是
恨,也不是
活著,就是一件自虐的事
活,不是
死,也不是
活著就是好死
不如賴活著的事
細雪,贈蘭子
蘭子小姐,你從南太平洋來
我客居的豫章故郡用一場
歲末的大雪為你洗塵
紛紛揚揚的雪花融入贛江
奔流的大河一路向北,向北
注入鄱陽湖,這天地之間
三千多平方公里的酒觴
任長江的巨口細鱗
怕也是喝不完,今夜
我請十七萬平方公里的贛鄱大地陪你
共飲這杯除夕之酒,二十五年的鄉愁
是睫毛上的這場大雪
在你的發間至今不化
我們聚首的這座城市
在大雪的覆蓋下
也已是白發蒼茫,而手中的酒杯
卻壯心不已,一個中國的青年
有著一顆澳洲牛仔的心
一個漂泊了太久的中國孩子
在異國,抱著五柳先生的手爐取暖
而現在,你在小寐時飛躍南太平洋
來到我們身邊,我要請你吃
一盤正宗的南昌炒粉
再來一缽瓦罐湯
雨下著,別蘭子
雨下著,就是宿命
雨下著,就是天地,人間
就不會寂寞,墨水在打印紙上的
哭泣,就永無晴日,雨下著
我們在雨中走著
因為我們是親人
我們沒有撐開雨傘
雨下著
而悉尼正在為沒有一條漂亮的裙子
歡迎你而相對發愁,而整個悉尼港
入夜就無法高枕而臥,而便利朗角
就始終在引頸,羅納德·沙普的大風琴里
一只耗子在做著白日夢,雨下著
人在南昌,心在突尼斯
天空忙著搬運冬天殘留的萬畝云朵
一條大河從未像此刻
平靜,祥和,因為雨下著
就是你前行的方向,一盞馬燈走遍
魯西南平原上的村莊
照亮我們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