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官”蛻變之路

文_羅星明 歐陽浩亞

“裸官”蛻變之路

文_羅星明 歐陽浩亞

2012年7月，根據廣東省委和廣東省紀委主要領導的指示，廣東省紀委第四紀檢監察室對群眾反映的東莞市人大副主任歐林高（副廳級）涉嫌以權謀私、權錢交易、跑官賣官和生活腐化等問題進行了調查。

經查，歐林高在任東莞市清溪鎮黨委書記、市委副秘書長、長安鎮黨委書記和市人大副主任期間，利用職權和職務影響力為他人謀取利益，多次收受他人賄賂，其中包括人民幣2905萬元、港幣3722萬元以及大綠地金豪花園別墅1棟；此外，歐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兩性關系；嚴重違反《關于領導干部報告個人有關事項的規定》;同時，就其妻子、長女移居香港并又生育一女一子、以及家庭財產等情況未如實申報。2013年1月11日，廣東省紀委通報東莞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歐林高嚴重違紀一案調查進展。歐林高因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利，多次受賄，數額巨大等情節，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時任中共廣東省委書記汪洋（現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對歐林高案的查辦工作親自批示：“犯罪的事實令人震驚，反省的態度也是最好的廉政教材。紀委辦案同志的辛勤付出值得肯定，經驗值得總結。”

被“兩規”顯得很鎮定

歐林高是土生土長的東莞人，自1956年出生以來，他就在本地上學、工作、為官，一輩子沒有離開東莞。他先后在大嶺山鎮、厚街鎮、城區、清溪鎮、長安鎮擔任副書記、鎮長、書記等職務20余年，2012年1月官至東莞市人大副主任。

2012年8月10日這天，歐林高被省紀委第四紀檢監察室專案組人員帶走，當時，東莞市委書記秘書打來電話，說是開會有工作安排。這電話讓他感到頗有些異樣，但說不出所以然。

來到市委后，歐林高被秘書延引至會客室，會客室有5人，市委書記、市紀委書記都赫然在座，而主位上坐著的那人是省委調查組的人，讓歐林高頓時一怔，旁邊還有兩位同志，表情嚴肅。這一下他心里似乎明白了八九分，但他馬上調整了一下狀態，盡量讓自己鎮靜下來。

“歐副主任，我們是廣東省紀委工作人員，有一些工作還需要你協助調查。”沒有多余的情節，歐林高隨即被省紀委調查組帶走。此時，歐林高知道面對他的將是什么，靠在座位上一言不發……

10日下午，在廣州省紀委某兩規點。“經廣東省委批準，省紀委決定對你采取‘兩規’措施”。省紀委辦案人員對歐林高宣讀了“兩規”通知書，“請交出你的證件、手機和隨身物品”。歐林高很順從地照辦了，他出奇的鎮定讓調查組吃驚，辦案人員意識到，此案又要啃硬骨頭了。

案件查辦難度大

根據廣東省委和廣東省紀委主要領導批示，省紀委第四紀檢監察室從7月初開始，對群眾反映歐林高涉嫌以權謀私、權錢交易、跑官賣官和生活腐化等問題展開調查。從領受任務，到前期調查，再到“兩規”，僅用一個半月時間。時間緊、任務重、壓力大，案件查辦的艱難程度前所未有。前方的搜查戰果令調查組欣喜，但后方談話審查卻并不順利。

“我就敢踩紅線，辦成了很多別人辦不成的事，我的政績長安人有目共睹。” 面對工作人員的問話，歐林高一副居功自傲的姿態，大談曾經做的工作和政績，對自己違法犯紀的事情避而不談。擺出一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樣子。

負責此案的是省紀委第四紀檢監察室主任吳冰冰，這位長期戰斗在辦案工作第一線的女將對此感到頗為棘手，她不得不召集調查組全體人員開會，匯集來自各方面的線索，重新分析案情，研究思路和對策，并親自出馬談話。

“我是收了很多錢，但是你們要擺證據出來。”面對吳主任的問話，歐林高公然以言語挑釁，軟硬不吃。調查組決定改變談話策略，由直接追問，改為從了解歐林高的生活習慣、愛好，圈子，性情弱點，思維方式入手，聲東擊西，以求找到突破口。

外圍調查時，調查組了解到歐林高信佛，身上佩戴著一塊玉佛，家里也擺放著佛像。曾為了籌集長安鎮蓮花古寺修復資金，與企業老板一杯杯拼酒，不遺余力，四處募捐。在一次問話中，歐林高無意嘆息：“有些錢不該拿，良心不安，會遭報應。”調查組分析，蓮花古寺項目可能是壓在歐林高心頭的一塊石頭。

接下來的談話，辦案人員“漫不經心”地 “帶”出蓮花古寺相關情況，歐林高感到一舉一動都在紀委的“關注”之下，不寒而栗。在巨大的心理煎熬下，歐林高交代了第一筆大單，2010年中秋節和2011年年初，在蓮花古寺工程上，他收受東莞市金洋公司股東陳某、劉某及包工頭莊某等3人現金港幣共120萬元。

“這是我心里最放不下的一筆錢，拿了菩薩的錢，心不安。”“兩規”以來，歐林高言語中第一次流露出懺悔。交代完蓮花古寺項目，歐林高長噓一口氣：“這件難以啟齒的事情說出來，心里輕松多了，我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歐林高邊說邊用故作輕松的眼神望著辦案人員，他在試探紀委是否掌握了其他受賄線索。

“你現在是一個掉在井里的人，靠你自己的力量爬不出來，我們已經給你放下繩子，你爬到一半就松手，這樣會前功盡棄。”辦案人員這個形象的比喻，既蘊含政策攻勢，又飽含人性關懷和挽救的誠意。不坦白，連唯一的出路也斷了，一種四面楚歌的凄涼在歐林高的內心油然而生。“你們千萬不能放手。”說完這句話，歐林高終究沒忍住要留下來的眼淚。

在調查組面前，他內心那份自傲逐漸瓦解。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歐林高接二連三交代出自己利用職權收受賄賂的事實，錢物共計7000多萬元。

貪污、養情婦令人咋舌

“兩規”歐林高當天，調查組即展開了搜查工作。東莞黃旗山北麓坐落著全東莞高檔住宅小區“星河傳說”，歐林高在這里擁有一套復式樓。省紀委第四紀檢監察室副主任賀敏曼帶隊進入住宅搜查。房間有兩道密碼門禁系統，辦案人員花了半個小時，才用鑰匙配合密碼打開房門。進入房間，歐林高奢靡腐化的生活令辦案人員震驚：陳列柜里伯爵、江詩丹頓、勞力士等名表應有盡有，酒柜里路易十三、李察、軒尼詩、杯莫停、人頭馬、金花、武當、拉菲等世界頂級名酒令人眼花繚亂，冬蟲夏草、燕窩、人參等名貴補品更是隨處堆放，整個房間儼然是“國際頂級名品博物館”。更令人吃驚的是3個巨大保險柜，其中一個高達1.6米，辦案人員當場搜出現金人民幣1068萬、港幣254萬。在東莞市蓮花山莊酒店，省紀委工作人員也搜出100多萬現金，以及許多高檔物品。在長安高爾夫球場曉風樓，省紀委工作人員又搜出100多萬人民幣和90多萬港幣。

負責押運的同志介紹，從歐林高住處查獲的現金和部分名貴物品，整整裝滿了一輛商務汽車。押運途中，車身明顯很沉，減震器彈簧已到極限，2.5排量的汽車運載起來仍然感到吃力。為清點查獲暫扣的現金，銀行派出8名專業點鈔員連續工作12個小時，3臺驗鈔機因為超負荷工作而燒壞。

早在20世紀90年代初，歐林高就是名副其實的裸官。妻子方某于1992年移居香港，長女于1994年移居香港，次女于1993年在香港出生，兒子于1997年在香港出生，家人全部具有境外身份，在境外購置房產，常年在境外生活。歐林高家庭存款大多在妻子名下，在境內的賬戶，只有一張工資卡，常年沒有動，唯一一筆交易，是轉了一筆錢給妻子，且金額不大。歐林高很多受賄行為也是在境外完成，這給案件查處帶來困難。

雖然家人常年居住在境外，但是歐林高卻“裸官不裸”，常年有情婦相伴。歐林高走向糜爛腐化的道路，不得不提到一個女人——喻某。1993年畢業于重點大學的喻某來東莞工作，2001年開辦一家企業投資咨詢公司，同年與歐林高發生婚外情。歐林高在每個任職的地方都會為喻某提供一些業務上的“關照”。如在長安擔任書記期間，把每年一度的海外長安國際模具推介會安排給喻某公司籌劃。兩人經常在公共場合成雙出入，絲毫沒有注意到自身形象。

接觸過喻某的人都評價她，受過良好教育，風姿綽約，精明能干，不是傳統的依附型女性。時間回到四個月前，2012年7月，喻某從緬甸談完業務回來，飛機剛剛著陸，歐林高便打來電話，叫其過去一趟。在長安高爾夫球場曉風樓，歐林高拿出70萬現金，喻某不要。“不給你，給誰？”歐林高預感自己可能要東窗事發，隨后，陷入痛苦的沉思。這是歐林高第二次送給喻某錢，上一次是在2012年2月，給了100萬。

12年來，喻某與歐林高保持不正當的婚外情關系，這其中并不完全為了錢，具體是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在她眼里，這個男人有一定的社會地位，生活奢華，有著令無數人頂禮膜拜悉聽遵便的氣勢，可以牢牢控制住他想要得到的女人的心。這么多年，喻某和歐林高迷失在這段“孽情”里。當醒悟過來，回歸正常的倫理道德和社會秩序時，兩人都流下傷心和悔恨的淚水。

歐林高在反思時寫道：“自己幫了別人的忙，接受一點財物沒有覺得不妥。自己在一個地方花了這么多精力，流了大量汗水，改善了投資環境，商機無限，使很多人賺了錢，自己從中有所得益也不為過。”正是這種思想作祟，歐林高一步步走向腐敗墮落的深淵，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