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能買走什么

孫道榮

如果有人出錢，想從你手上買走一些東西，你會出售哪些？

身上穿的衣服、鞋子、襪子、領帶和帽子，戴的手表、眼鏡，用的手機、照相機和茶杯，甚至吃飯用的碗，騎或開的車，睡的床和住的房子，只要價錢適當，甚至高于你當初購買的價格，你也許會毫不猶豫地將它們轉手。沒錯，大凡當初是用錢買來的物品，別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再用錢從你手上買走。

同樣是物品，有的東西你未必舍得賣，比如禮物。親人送的，朋友送的，老師送的，同事送的，無論大小，也無論貴賤，都飽含了一份情誼，珍藏了一段回憶，你自然有點難以割舍。但如果別人出的是一個心動的價格，你也許就會轉而這么想，這東西擱著也是擱著，閑著也是閑著，它本質上不過只是一個物件，只要將感情牢記在心，不拿去出售，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禮物是可以買賣的，傳家寶是可以轉讓的，甚至愛情的信物，也是可以待價而沽的。

還有一些很私人的東西，比如日記本，比如和親人的合影，還比如你一直珍藏的獎狀，它們記錄了你的過往，承載了你的情感和榮譽，可以說，它們已經成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現在，要你給它們標一個價格出售，確實很艱難，很殘酷。但如果一個日記本，就可以換來一所豪宅；一張合影，就可以賣出天價；一張發黃的獎狀，就可以瞬間變成金山銀山，你還敢說你會一點也不動心，絲毫也不猶豫嗎？

這樣一看，似乎所有物化的東西，都是可能拿來出售的。但也有例外，比如你的工作。假定的條件是，你有一份非常專業、非常滿意、非常熱愛，也非常成功的工作，這份工作，你既賴以養家糊口，又天遂人愿，與你的興趣愛好完美結合，你還會愿意出讓嗎？你也許會不假思索地搖頭。但請你再考慮一下，如果別人給出的價錢，是你直到退休及至老死的全部工資福利，外加一筆足以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金錢，你還會這么淡定嗎？

剩下來的，就是我們的身體和生命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屬于我們的生命只有一次，這當然都是斷然不能出讓的。說這話，是因為你沒到萬不得已，從未走投無路，否則，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賣血、賣腎的，更不會有人甘愿拿自己的生命去作賭注了。當一個人活不下去的時候，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恰恰可能是出賣自己的身體或生命。

那么，我們真的什么東西都能出售，換句話說，金錢真的就可以買走我們的一切？當然不是。縱使一個人不惜自己的生命，他也一定還有絕不會出售的東西。比如感情，親情、友情和愛情之中，總有一樣感情，是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比如人格和尊嚴，這個世界上，永遠會有這樣的人，你可以剝奪他的生命，但你不能踐踏他的人格尊嚴；還比如自由的思想，一個人的財物可以被搜光，身體可以被桎梏，生命可以被剝奪，但他的思想仍然可能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不會湮滅的。

錢可以買來房子，但買不到家；錢可以抱回美女，但換不來愛情；錢可以奴役肉體，但不能鎖住靈魂。這個世界，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但別指望，錢可以買到一切。

我之所以做這個假設，是想讓我們都來盤點一下，在金錢面前，哪些東西我們可能動搖舍棄，哪些東西我們又會堅持堅守？在我們身上，錢能買到的東西越多，我們可能越貧窮；相反，錢所不能買走的東西越多，我們的精神就越富有。因為錢能買來的，錢亦能買走。唯金錢無能為力的，才是真正屬于我們自己的，也才是值得我們孜孜以求的。

弄明白了這一點，我們也才會懂得，人生到底應該舍棄什么，在意什么，堅守什么。

（選自《今晚報》）

錢能買什么？對于這個問題，答案或許眾說紛紜，但在物欲橫流的社會里，有許多人堅信，錢是萬能的，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于是，作者巧妙設問，“如果有人出錢，想從你手上買走一些東西，你會出售哪些”，然后如剝洋蔥一般，層層削去，結果我們發現身邊的衣物、朋友的禮品、私人的筆記本、自己的工作，甚至是身體、生命都是可以摒棄的，而唯有感情、人格、尊嚴和自由無法割舍。“錢可以買來房子，但買不到家；錢可以抱回美女，但換不來愛情；錢可以奴役肉體，但不能鎖住靈魂”，只有當明白了什么對自己最珍貴，我們才會懂得“人生到底應該舍棄什么，在意什么，堅守什么”。佛教典籍中時常提及“舍得”二字，在如今看來，“舍得”既是一種生活哲學，亦是一種處世之道。人的一生，或許很多事情我們不能做到兩全其美，舍之可舍，得之必得，我想，這也是一種人生的智慧。

——張 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