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性40年，她渴望獲得真愛

張帥

夜晚沒有人的時候，阿華會穿上自己那雙紅色的高跟鞋、肉色的絲襪、性感的短褲，伴著昏黃的燈光，仔細地審視鏡子中的自己。然后幻想著作為一個普通女人，找一個好老公，生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像無數人擁有的那樣，度過瑣碎平凡的一生。

阿華是一個“雙性人”，這是一個極為特殊的群體，甚至很難找到一個確切的數字來說明國內有多少像阿華這樣的人。

停擺的鐘表

阿華的家鄉在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一個名叫后庫的小村莊里，沿著進村的小路一繞，沒多遠就是阿華的家，木質的房子由于年久失修顯得有些搖搖欲墜，部分墻體已經用白灰覆蓋的磚石進行修葺，兩側的墻上則分別懸掛了兩幅早已經泛黃的內地男女明星的海報。

“這是我買來的，也不記得到底掛了多少年了，掛在這里好看些。”阿華自己說不清楚，到底是更喜歡男明星的海報還是女明星的海報。

北墻上安放著兩個廉價的石英鐘，不知道是電池沒電還是壞掉了，兩個表都已經停擺。這也許正像阿華的生活狀態，日復一日中似乎時間已經變得不再那么重要。

“這個房子里的電也都是我自己接上的”，屋子里亮起來的時候，記者在才注意到繞在橫梁上裸露的電線，而正廳和臥室的兩個電燈也是這個家里唯一的家用電器。

眼前的阿華也變得清晰起來，黝黑的皮膚、后腦隨意扎起的小辮，略有些齙牙，不矮的個子，笑起來憨厚又善良。鼓起的胸部讓人看上去感覺這只是一個長的不怎么漂亮的農村女子。

燈光吸引了不少飛蟲，一只大個的螻蛄伴著燈影在屋里飛來飛去，讓同行的女記者面露懼色，細心的阿華看在眼里，趁蟲子落地到處尋找藏身之地的時候一步踏過去，將螻蛄碾為肉餅，干脆利落。

女孩500 男孩1000

阿華出生在1974年，在那個年代尚且非常封閉的農村里，父母很難意識到這嬰兒到底是怎么回事：既有女性的生殖器官，但又像男孩子一樣是個“帶把兒”的。

阿華四五歲時，父母帶著她到當地的一家醫院診治，醫生認為，通過手術可以幫阿華確定自己的性別，選擇成為一個女兒，或者成為哥哥一樣的男子漢。

“做女孩兒需要花費500元，男孩兒需要花費1000元”，醫生給出了這樣的價碼和選擇。

“當然是做男孩兒”，阿華年邁的奶奶想都沒想便得出結論，“孫子當然比孫女好”，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但阿華的父親并不熱衷于任何選擇，畢竟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做手術就意味著要花錢。

沒有等到家族幫阿華作出決定，奶奶和母親就先后離開了人世，父親也不再關心自己的這個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將來要如何生存。

阿華成了如雜草一般在鄉野成長的孩子。

事情漸漸地在小伙伴中傳開。“有時候走在路上他們會突然扒下我的褲子來看”，談起這些事情，阿華臉上始終掛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悲傷又麻木。

三年級上了一半都不到的阿華開始整日呆在破敗的老房子里。過早失去家人庇護的她慢慢學會了一個人生活——洗衣、做飯、種田，只有曾經放牧過的水牛才了解阿華在孤獨中度過的每一天。

阿華就像被自己踩死的螻蟻一樣，在無人知曉的縫隙里默默地生活著。

“我恨我的父親。”在阿華對其他事情平淡地講述當中，這是唯一一次對親人表達的最強烈的情感。對于曾經讓自己錯失過治療機會的父親，阿華很顯然并不愿意多提起。

早夭的愛情

雖然同時擁有男女兩套生殖器官，但阿華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是一個女人。

由于自己的身體狀況，阿華沒有任何朋友，也很難去相信自己身邊的人，她只能跟著親戚到處打工。

“當親戚帶我到了哈爾濱的一個地方打工的時候，老板直接問為什么要帶一個女人出來打工呢？”為了能夠得到這份工作，阿華最終在老板的建議下無奈將自己裝扮成了男人的模樣。

即使是這樣，阿華依然要面對諸多的不便，不敢跟大家一起洗澡，上廁所也要躲著。沒有兩個月，阿華便逃也似地回到了江西老家。

每一次打工的時間都不會太長久，但有一次的工作，給阿華帶來了不一樣的故事，這是阿華唯一承認的自己一段有關“愛情”的經歷。

一兩年前，在南昌一家小飯館當服務生的阿華碰到了同樣在那里打工的阿東（化名），兩人迅速走到了一起。

“他對我蠻好的，知道我喜歡吃蘋果，經常買很多給我吃，還會給我買衣服”，談到這些的時候，阿華很難得地露出了充滿柔情的笑臉。

但即使在阿東家過夜，阿華也拒絕跟阿東同睡，而是跟他的妹妹睡在一起。“肯定不能讓他知道（我是雙性人）”，阿華拒絕透露跟阿東之間的一些親密細節，只是表示自己直到分開以后也沒有讓阿東感覺到自己的秘密。

渴望愛情和改變

在所有知道阿華秘密的人中，濟南某整形醫院的徐宏兆是一個對她有特殊意義的人，這位業內經驗豐富的醫生曾經出色地完成了江西一例變性人手術。很少與外人打交道的阿華主動找到徐宏兆，發現徐大夫對自己并沒有絲毫的排斥，一直熱心仔細地幫自己做檢查。

雖然由于身體條件不允許，當時進行手術的條件并不具備，但徐宏兆依然給阿華制定了前期的治療方案，囑咐她調理身體，等待機會。

“徐醫生也經常跟我聯系問我情況，我感覺很多時候他比我的父親要強太多。”幾天前，徐醫生甚至告訴她，這家醫院有意為她免費進行手術，阿華眼中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如果有一天我的手術成功了，我一定會回頭去找阿東。”阿華堅定地告訴記者，但是對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秘密。

（摘自《齊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