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商會主席的中國預言：最大商機將在消費者服務

周政華

史提夫·溫安洛生在美國五大湖區的密執安州，卻有著一副酷似得克薩斯牛仔的身形。他身高超過一米九，走路疾如風，嘴唇上蓄著一簇濃密的胡須，表情嚴肅，和人說話時，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一直會盯著對方。

溫安洛首度擔任美國商會主席時，是在2001年，當選后第一個出訪的就是中國。用他自己的話說，“當時非常興奮”，以至于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商會事務中，反倒顯得他在安利公司擔任董事長更像是一份兼職。2013年6月，溫安洛再次當選美國商會會長時，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現在，他把至多三分之一的精力放在美國商會。

這也許是溫安洛最后一次以會長身份訪問中國。此時，中美經貿關系似乎正在進入一個周期性低谷。

自今年5月以來，美國數次指責所謂中國網絡黑客盜竊商業機密，并起訴五名中國軍官，美方政府人員也在多個場合表達了對人民幣貶值問題的關注。此外，美國還對中國產的部分光伏產品征收高額關稅，而中國政府近期宣布禁止采購微軟Win8操作系統等消息，有外媒報道中國政府還要求國企停止與美國咨詢公司的合作。

溫安洛來訪受到中國地方政府的歡迎。

在廣州，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胡春華會見溫安洛時說，美國在廣東累計投資額僅有80億美元，雙方仍有巨大的合作潛力。在重慶，溫安洛則被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重慶市委書記孫政才贊譽：“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長期以來，為促進中美經貿合作發揮了積極作用。”

溫安洛在廣州停留的最后一天，就中美貿易摩擦、美國企業在華投資前景、中國投資新機會等問題，《中國新聞周刊》采訪了這位即將卸任的美國商會主席。

中國比二十年前更有投資價值

中國新聞周刊：最近美國商務部已經開始對部分中國產的光伏產品征收反補貼稅，而中國政府政府則下令政府機構的電腦中不得使用win8系統，你怎么看中美之間出現的這種貿易摩擦？

史提夫·溫安洛：我覺得整體上我們兩國之間的經濟關系還是很積極的。對于有些貿易摩擦，我覺得我們要放到一個更大的環境里面來看。比方說，僅看兩國之間的雙邊直接投資，我們就可以發現，實際上中美之間的經貿關系仍然非常緊密，我最近拿到的一組數據顯示，由中國到美國的直接投資，已經超過了由美國到中國的直接投資數額，所以由此也可以體現出，兩國之間的經貿關系十分緊密。任何兩個國家之間的關系，都會有一些分歧，出現一些爭執，但是我相信這兩國最終會解決這些分歧。

中國新聞周刊：也就是說這些摩擦并沒有影響到美國商界繼續投資中國的意愿，那么，在未來幾年，美國企業更看好中國的哪些領域？

史提夫·溫安洛：我覺得這個要看各個行業的具體情況而定。不過就整體而言，幾年前，中國的投資機會主要是圍繞著基礎設施領域，但是，現在中國已經跨越了這個階段，從公路、高鐵到機場、港口等等，中國已經擁有了非常棒的基礎設施。

全世界也都已經關注到了，隨著經濟的持續發展，中國正逐步向以消費為主導的方向轉型。所以你可能會注意到，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企業，無論是外資在華投資企業，還是中國本土企業，他們實際上都是以消費者為導向的企業。因此，我認為中國未來的最大商機將出現在消費者服務方面。

中國新聞周刊：那么，就眼下來說，在多數美國企業的全球布局中，對中國的定位是一個成本低廉的生產基地，還是一個消費市場？

史提夫·溫安洛：這個也要看各個企業的不同情況。有的企業只是想要一個低成本的生產基地，如果是這樣的話，它很可能在世界各個地方尋找，一個市場的成本提高了之后馬上就會轉到另外的地方，因為世界上總會有一個國家的勞動力是更便宜的。但是，對另外一些企業來說，通過利用高科技以及提升生產效率，是可以抵消人力成本提升所帶來的影響，是可以有效控制成本的。

中國新聞周刊：人力成本上升并非美國企業在華投資的最大挑戰嗎？

史提夫·溫安洛：盡管近年來工人工資有所上漲，但整體而言，我覺得中國仍然擁有一個非常好的經商環境。我們尋找生產基地的時候，除了勞動力成本，還會考慮其他的因素，比如距離市場的遠近，交通情況如何，原材料供給如何，對我們來說以上這些因素比單一的勞動力成本更為重要。

中國新聞周刊：去年以來，中國經濟增長有所放緩，這有沒有影響到美國在華企業對未來預期的調整？

史提夫·溫安洛：談到中國經濟放緩，很多人僅從百分率的角度去看，覺得這個增長率不如以前高了，但他們忽視了中國經濟增量的規模之大，這意味著中國現在市場上的商機比十年二十年前還要多，比二十年前更有投資價值。我相信美國商界的大多數企業家們，他們之所以愿意來中國投資，當然是對未來抱有希望，相信這個國家有好前景，相信中國有著更多的商機。

干擾最少就是最佳經商環境

中國新聞周刊：你剛才提到現在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也開始投資美國，你對去美國投資的中國企業家有什么好的建議？

史提夫·溫安洛：我給中國企業家的建議，可能要與我給打算到中國投資的美國企業的建議是類似的，也就是你一旦決定進入新的市場時，首先需要深入了解這個市場，不僅了解機遇所在，更重要是了解這里面潛在風險所在，只有對這些個風險和機遇有了更全面的認識，才能夠更好地獲得成功。

中國新聞周刊：上海自貿區成立已經快一年了，美國企業是否從“負面清單”這種管理制度中受惠？

史提夫·溫安洛：我覺得首先中國設立上海自貿區，實際上是對世界發出了非常好的積極信號，顯示出中國希望繼續引進外資，希望外企能投資中國，希望進一步加強與外國的貿易聯系，對這一舉措，我是要鼓掌歡迎的。你剛才提到的負面清單制度，有一些美國商界的朋友告訴我，他們希望這個清單所列的項目能夠進一步減少，這樣他們就會樂意來中國投資。所以我覺得在相關規則制定時可以考慮進一步放松限制，如果要是管得太嚴的話，可能也會限制了上海自貿區的本來的功效，但是整體而言，我覺得設立自貿區、制訂負面清單制度，這樣的發展方向是非常好的。

中國新聞周刊：你怎么看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整個經濟改革的戰略和路徑？

史提夫·溫安洛：作為一個外國人，我在觀察中國發展時，發現大方向從來沒有改變。在經濟轉型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有各式各樣的挑戰，而中國政府也一直在積極地應對這些挑戰。可能有人會覺得一段時期內，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減緩了，又會有一段時期人們認為中國的經濟過熱了，但是我覺得中國經濟發展的大方向是不變的。當然，這里面如果沒有中國領導人支持的話，這些政策也是不可以得到很好的落實。作為美國商會主席，我要去世界各地包括美國國內各地去訪問，在這里我要積極地推動自由企業精神，我覺得創業精神、自由企業與市場經濟都是完美的匹配在一起的，所以我覺得中國的改革前進的方向是非常好的。

中國新聞周刊：你所說的自由企業精神是否意味著政府對市場和經濟的干預越少越好？

史提夫·溫安洛：實際上我覺得政府能夠在企業發展過程中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不要管企業，不要給太多約束。我覺得最佳狀態就是，企業專注于自己的經商，不用管其他的事務，這就是最佳的經商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