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蹤走筆（五首）

倪俊宇

古河道暮色

天地間，誰

畫出個碩大的句號？

早已干涸的河床遠處

默立落日一輪

沒有指尖托舉月華的蘆葦

惟有野草衰黃

搖曳著波柔水草的夢境

一群一群礫石擠擁著

與日月星辰對視

向著痛苦的天空

赤裸地接近

死去的河谷，隱匿了

時間的腳步聲

來自遠古的滔滔濤音

被緘默不語的巖層

反芻成陣陣風嘯

是哪一堆沙礫

沉埋著櫓聲？

是哪一片礁石

沾藏著帆影？

驀地，一只孤雁飛起

雙翅碰碎了

遠處古寺飄來的晚鐘

一縷夕光閃過

我看見，岸崖上

久遠的纖號

在纖道的擦痕里

正開放成泣血的紅杜鵑……

佇立斷橋邊

綿綿雨絲，串起

一段情緣

一把紅傘，撐出

倆人天地的溫馨

湖光瀲滟，山色靈秀

堤岸上該灑下

多少絮絮情話、嘻嘻甜笑？

然而，人生旅途

豈能處處是西湖美景？

有誰能一路跨越崎嶇

走向柳暗花明？

假若心與心之間

了無坎溝

即使前面橫亙大壑

應可不需以橋連接

如今，湖畔垂柳

仍蔥蘢著千年傳說

只是，斷橋不斷

緣于游湖的，都是些

情濃依依的伴侶

落日嘉峪關

又該是，戍鼓催醒

警覺與鄉愁的時辰了

碩大的紅燈籠

點亮城樓的眼

城門，連聲沉悶地咳著

鉸斷飛燕與行人的歸路……

夕照，于關前

鋪一地蒼茫

一陣朔風，推動著

另一陣朔風

哪一股風塵

震蕩著戰馬嘶鳴？

銹了的鋒鏑、斷戟

或是破碎的陶片、銅鑒

都走向了歷史的背面……

我惟撿拾到

一握夕暉與冰涼的星影

此刻，有鎧甲的余光

在垛堞間閃過

回望關前

漫漫黃沙，該沉埋

多少心事與悲壯？

吊腳樓上

這里，離太陽近

能看得見陽光的笑紋

這里，離月亮近

能聽得清月華的絮語

站在吊腳樓上

她，清晰地看到

繞山梯田里

涌動著酣濃的春意

薅草的民謠

搖曳著禾尖的汗珠

柑桔林灑遍星星的光彩

芭蕉樹掛滿山民的心思

站在吊腳樓上

她，清晰地看到

三月街擠擠攢攢

全是色彩繽紛的笑語

嘗新節徹夜的篝火

燃沸舞步的激情

榕蔭間流淌葉笛的纏綿

鳳尾竹影閃爍熱辣的目光

哎，站在吊腳樓上

能看到山寨

許多秀美的景色

而站在吊腳樓上的姑娘

不也是山寨

一道靚麗的風景？

垅上飛歌

經過一場春雨拭擦

農家的黎明

便早早地亮堂起來

草尖牽一串鳥鳴

一針一針

將山坡織綠

耙田的牧鞭

甩出一條農諺

散發著泥土味的民謠

踩著汗滴的音符

蜿蜒了每一道田垅

灌滿水的田畦

漾動如綢布

鋪開來，等待著繡描

讓一雙雙疊著坡壑的手

繡出翠生生的春

繡出農家

有陰有晴的日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