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半個世紀,造型藝術的價值不斷在衰落。并非藝術家以及相關人士不努力,而是時移世易的演進結果。
曾經,藝術是想象、創造的領域,狂放的變形、超現實的組合,在19世紀、20世紀前半期激動了很多人。那可以說是藝術在“美觀”之外溢出的、可以辨別的額外的“溢出價值”,啟發人們從新的角度想象世界、想象身體、想象諸事物之間的關系。現在,我們似乎進入了藝術性想象窮盡的時代,真正有力量、有感召力的想象反倒在實在的科技、互聯網領域,諸如生物基因重組、諸如GOOGLE正在研發的無人駕駛汽車、快語言自動翻譯系統,都具有強有力的重塑世界并引發關聯想象的可能性。
最近半個世紀,造型藝術的價值不斷在衰落,并非藝術家以及相關人士不努力,而是時移世易的演進結果。藝術作為一種知識生產、想象力生產的相對價值在20世紀初達到高峰以后,就不斷在下降,電影、電視、游戲、互聯網相關產業不斷涌現的新的娛樂享受、知識生產形式和機制不斷占用人們更多的時間,制造了更為強有力的刺激,形成的商業反饋機制也更為普及。
與造型藝術相關的,小說藝術也經歷類似的處境。二三十年曾經以為想象無稽的武俠小說現在都成老派小眾文學了,在各種穿越小說面前潰不成軍。穿越小說為何流行?因為那種巨大的知識差距帶來的歷史改造的快感,穿越后的全局性操控感,超越了之前的武俠小說、魔幻現實主義小說乃至科幻小說。這里面有青春期的詩意在,盡管是種粗陋、簡單的詩意,重要的是,仍然是詩意的,帶給人模糊的代入的快感,建構了虛擬的想象性縱深世界。而其他的小說類型,相比現在的高科技和信息大爆炸而言,就顯得太現實了,比當代的科技和商業生產機制推出的可預測的未來落后好幾千公里。當然,在中國也出現了由于出版管控導致小說的想象跟不上“現實案件的奇詭”的現象,這在當代也算有趣的事兒。
究其原因,美術、小說這類還主要是單個手藝人的玩意,一個人就可以玩,盡管也有全球性的信息網絡和社區的串聯和交流,但是主要還是看個人造化,松散關聯,對各地區既有的教育、文化、語言體系有很強依賴。而科技、商業產品的組織性要緊密得多,對老舊文化社會體系的依賴要少很多,所以創新的驅動力更為強勁,對合適的創新的激勵也直接有效——買單就是成功。
在如此的世界里,作為個人創作形式的藝術似乎是平攤的,僅有少數作品能稍微立體一點,引起感情和想象的浸入。比如丹麥藝術家埃利亞森的人造太陽那樣的作品,實際上也結合了新的技術手段和組織化生產體系,是跨界的成果。與其他領域的、有組織化的、有明確商業模式驅動的娛樂、知識系統比狠,大部分造型藝術形式立馬就輸了,剩下的就比微妙了。這是高眉階層的勾引和反勾引,是不斷用新詞淹沒舊詞的欲說還休,是傳播機制的形塑和反形塑。這是奢侈品的玩法,那些越來越昂貴的藝術品,就是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