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


隨著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近年來中國藝術家已經逐漸擺脫了對西方當代藝術形式亦步亦趨的模仿,在作品的形式感上也超越了簡單的對中國符號生硬的疊加。2014年4月29日,共振計劃第10站、“無形之形”國際當代藝術展在北京當代藝術館開幕,一場國際化的展覽展示作品中“中國性”。
策展人粟多壯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便投入到國際當代藝術展覽的策劃與運營。通過云南 “愚自樂園”項目,粟多壯結識了展望、隋建國、傅中望、姜杰、李向群等國內最早一批當代雕塑藝術家,被描述為“跟隨中國當代雕塑一起成長的人”。從“愚自樂園”項目開始,他進行了一系列當代藝術的策展實踐。2005年,他參與了2008北京奧運會公共雕塑項目的建設?,F為北京當代藝術館館長的粟多壯,以“共振計劃”為主要工作內容,意圖通過自己的策展實踐,逐漸廓清中國當代藝術的形狀。
藝術與財富:是什么契機使你將工作的重點關注到中國當代藝術上來?
粟多壯:1996年前后,我在云南做了“愚自樂園”的項目,結識了最早的一批中國當代雕塑藝術家。從這個項目開始,我們找到了一個“國際雕塑創作園”的模式來運作,邀請國內、國外持續性邀請的藝術家到現場創作。這段經歷是對我影響最大的一段,我在這里工作了7年的時間,在國內如果不是最早,也是最早之一。它是一個中國藝術家與西方藝術直接對話和碰撞的機遇,將國外的藝術家直接引進到國內,與中國藝術家交流創作。所以,我后續的這些項目也是與這個時期有關系的。
2008年之后,我去了英國,很安靜地讀書學習,與當地的老師和同學交流。我在英國的那段時間,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中國的當代藝術怎樣才能走向世界,將屬于我們的東西以我們希望的方式呈現出來。
當時我就有一個想法,叫VibrARTionProject。這是我自己創造的一個詞,全稱叫“共振——走向世界的中國當代藝術”,這是共振的內涵。我找到這個概念的時候很興奮,我覺得我終于找了這樣一個概念、一個框架,找到了一個將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和在做的事組合起來的路子。
藝術與財富:“共振計劃”是如何開始和推進實施的?
粟多壯:“共振計劃”的第一站是在漢堡,叫做“共振的漢堡”, 是在一個公共空間展出了8位藝術家的18件作品?!盁o形之形”是“共振計劃”的一部分,也是在德國形成的。2011年我在德國,正好2012年的時候是中德文化年。當時的德國策展人也想探討文化地方性的問題。2011年我在思考,形成了一個框架,2012年就開始落地。
ViberARTion 講的就是我們要以什么樣的方式,將中國當代藝術放在一個什么樣的平臺上去進行互動。其中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中國當代藝術怎么走向世界?”“什么樣的藝術才是屬于國際的藝術?”
我運作的項目當中,藝術形式特別豐富。首先是視覺藝術。雕塑、裝置、油畫、影像、新媒體。共振項目下面最基本的幾個部分:第一,用展覽的方式持續推動中國當代藝術在國際平臺呈現他們自己的風貌。國際平臺當然不只是西方的平臺。像這次展覽是“共振計劃”的第10站,“無形之形”的第5站,在中國的土地上,有西方的策展人和藝術家參與,我也把它叫做一個國際的平臺。第二,我會看中出版的內容。展覽不管在哪展,展期多長,總會結束,最終留下的就是文獻,可以供人去閱讀。最后一塊就是學術論壇。一種交流的方式。還有一塊就是“無形之形”是一個相對完整的學術平臺,它指向的是一個比較傳統方向的東西。這就是為什么我做了5站,現在還在瑞士展的原因。當然,我是執行策劃人。
這個展覽直接的印象可能是一個抽象藝術展。這不是一個抽象藝術的結合展,我并不是不喜歡“抽象”這個詞。我想在“無形之形”第一站的時候,將這個題目貼出來。這是古老的,是真正的中國的東西。我們邀請的藝術家,像尚揚、王懷慶,他們一生都在這個領域進行探索。如果說他們的方向是抽象的,不能很好地描述這個狀況。Abstraction,這是一個西方的詞匯,它是生在西方的文化語境里的。比如說隋建國的《時間的形狀》。你知道,時間是沒有形狀的,這個形狀也不是這個時間點可以看到的。這個作品是要畢其一生,才能實現的一個作品。張羽使用手印的方式來做,他的所有的精神指向就在于他的過程,它呈現出來一個時間點的東西。我強調一個過程、一個雙向的對話。在“無形之形”中,這是一種精神性的、一種過程性的?!俺橄蟆边@個詞是無法表達我所要表達的內容的。
從第一站到第三站,都是中國的藝術家。從第四站天津的展覽,我們加入了國際策展人和藝術家,標題也做了一些調整,發生了從中國到當代的變化。
如果說最早是想把中國的藝術家呈現出來的話,我的都目標可能是在考慮,很多西方的藝術家和學者所進行的思考和創作是不是也是與這個概念有關的。如果說西方的藝術家都是在遵循著西方的方式在創作,這種方式是不對的。“無形之形”到底意味著什么?西方的藝術家,從形式的角度去理解,他們有他們的表達方式。我所實現的,是在“共振”這么一個主題上,以這么一個主題去闡釋,所碰撞出來的火花,將是令人興奮的。從中國傳統的哲學精髓出發,放到一個相對國際的平臺上去展示,會不會摩擦出新的東西?這就是在“無形之形”這個專屬平臺上所要做的。
藝術與財富:與西方策展人的合作當中,對展覽的認知和交流上有什么共識或摩擦?
粟多壯:首先我應該承認是有摩擦的。我在武漢做完展覽的時候,就想找一個西方的策展人在這里面進行一些碰撞,希望通過兩種智慧的碰撞,來找到一些新的內容。我通過一位西方的雕塑藝術家,找到了瑪琳娜·唐納休(Marlena Donhone)?,斄漳仁锹迳即墛W蒂斯藝術與設計學院教授,她對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等知名藝術家都有比較深入的研究。
我與外國策展的合作是有條件的:“共振計劃”是我已經在做的,你有沒有興趣參與進來。我們不是要為一個展覽找一個Title。我給她寄了兩本書,然后她對我展出的作品非常感興趣。之后,我們做了很多交流,但是我們對于呈現的方式,對于藝術家和作品的選擇還是有一些碰撞。另外一個就是,國內的展覽有很多瑣碎的細節,國際運輸、稅務、海關等等問題。這些都是國外策展人在展覽之前所沒有預料到的。
藝術與財富:如何用展覽顯現作品的中國性?
粟多壯:當我們說走向世界的時候,我們如何去發現自己,這就意味著我們可能走出一步。如果可以去表達我想要做的、我想要實現的目標,我是想讓藝術家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眼界和自己的創造力,去找到中國自己的東西。出來的時候,我不需要告訴你這是中國,你可以感受到這是中國。有時候,當代藝術很難解讀,有一個很好的例子是畢加索比喻鳥叫的故事:你聽不懂,但是覺得它好聽。這不見得是最重要的目標,我沒必要突出它的中國性,沒必要讓別人一眼認出這個是中國人。我想有一天,把我們的作品放到一個國際化的平臺當中的時候,這時候的國際性就消失了。地球就形成了一個村,但是不見得地球村就失去了自己的特點。
“無形之形”是一個類似于禪宗的概念。展覽的畫冊我已經做了好幾本來,我們嘗試呈現當代藝術的一個小小的片段。如果我們有一個“物派”(日本著名當代藝術流派),讓西方一看,能認出來是中國的藝術,通過不斷沉淀,讓別人覺得有價值,那就是好的。我一直強調我是一個執行人、一個在前線戰斗的人,我只是在我的工作中去實現,去克服困難,去實現這些想法,將這些想法變成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