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干細胞研究的真相

劉衛

2014年1月29日，日本理化研究所發育生物學中心（RIKEN CDB）年僅30歲的女科學家小保方晴子領導的研究團隊在英國《自然》雜志上同時在線發表了兩篇關于“刺激觸發多能性獲得”（STAP）的論文，提出酸浴（把細胞浸泡在酸性溶液中）和擠壓等方式可以更為簡便地培養出多能細胞（又稱萬能細胞），即STAP細胞，這種細胞被視為類似干細胞。

調查委員會認定小保方晴子造假

由于這一研究結果具有非凡的意義，立即被相關專業領域的研究人員視為可以與2006年日本的山中伸彌研究團隊的研究結果相媲美，同時也被視為干細胞培養進入多元化時代。山中伸彌團隊需要用逆轉錄病毒載體向小鼠的成體細胞轉入4個基因才能培養出干細胞，而且用時較長，但小保方晴子的方式培養多能細胞更為有效和簡便。當干細胞或多能細胞不受培養之復雜和倫理的限制（在人類胚胎的利用上）時，就可以大量地培育出干細胞和多能細胞，并定向培養成各種組織和器官，供再生醫學使用。

但是，小保方晴子的研究結果隨即遭到國際科學界的質疑，因為，除了小保方晴子的團隊，其他任何人按照其文章提供的方法都不能重復出小保方晴子的研究結果。這有違一項科學研究的結果和事實在相同和相似環境與條件下可以重復的原則（科赫原則）。

對于國際上的廣泛質疑，日本理化研究所成立了一個6人調查委員會（其中包括2名外部專家）對小保方晴子的研究進行調查。2014年4

月1日調查委員會發布調查結果，認定小保方晴子在STAP細胞論文中有篡改、捏造等問題，屬于學術不端行為。

認定小保方晴子學術不端行為的事實有兩點：一是論文中電泳圖片拼接屬于偽造和學術不端；二是論文中重復使用的圖2d和圖2e也屬于偽造和學術不端。

小保方晴子的另外兩個問題雖然不能定性為學術不端，但屬于不誠實。一是小保方晴子論文中關于染色體核型分析的方法描述有從其他小組論文復制的問題，而且和他們自己實際試驗操作不符合。不過，由于論文中對這些問題做了引用處理，調查委員會認為這并不構成學術不端。

二是小保方晴子的試驗記錄質量極低，明顯讓人“無法準確地追蹤和理解她的試驗”。所以，調查委員會痛苦地認為，她是一個缺乏研究倫理，不謙虛不誠實的不合格學者。小保方晴子的行為“歪曲了科學本質，玷污了‘研究’二字，并且嚴重傷害了大眾對研究人員的信任”。

懸念和不同的意見

盡管調查委員會認定小保方晴子造假，但卻留下了懸念，因為該委員會沒有對STAP細胞是否真實、小保方晴子的論文是否正確進行評估，更沒有立即建議撤回小保方晴子的論文。

對這些問題，理化研究所主席、諾貝爾獎獲得者野依良治指出，理化研究所將會重復這些有爭議的研究，并和外部學者密切合作，探索重復獲得STAP細胞的方法。經過上訴程序后學術不端如果仍被確認，他將建議撤回其中一篇論文。另外將根據紀律委員會的建議對當事者進行嚴厲但公平的紀律處分。據估計，其他研究人員是否能重復獲得STAP細胞可能需要一年的時間。

但是，對調查委員會的結論，小保方晴子并不認同。她表示，“我滿是憤怒與不解的感覺”，并準備提起訴訟。她在聲明中表示，“在現階段，考慮STAP細胞發現被偽造是一種誤解，我不可能接受這個報告”。

當然，堅定支持小保方晴子的是其在美國讀博士時的導師、哈佛大學醫學院的查爾斯·瓦坎蒂，他一直堅持認為小保方晴子的研究結果可靠，而且他能重復小保方晴子的研究結果，同時公布了他的研究方案，是要同時采用機械擠壓和酸處理細胞才能獲得STAP細胞。

除了瓦坎蒂支持小保方晴子外，還有一位中國香港中文大學的肯尼思·李教授肯定了小保方晴子的研究。李教授在其博客中宣稱，他采用瓦坎蒂公布的技術重復培養出了STAP細胞。不過，這一英雄救美（小保方晴子一直被稱為美女科學家）的證據也遭到質疑。理由是，盡管李教授的結果發現了存在熒光細胞，但不能證明有熒光的細胞就是STAP細胞。一是這些結果可能是自發熒光導致的誤差，二是這些細胞能否被提取出來，以及是否能很好地傳代并具有多能性，需要進一步研究來證實。

小保方晴子與山中伸彌的境遇截然不同，后者獲得了科學界的認同，原因是他們的研究可重復，因此山中伸彌與英國的約翰·戈登共同獲得2012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但小保方晴子的研究結果還需要其他研究人員的重復驗證，而且現階段已經有證據證明其造假，從而使其陷入

不利的困境。

小保方晴子與黃禹錫

如同韓國首爾大學的黃禹錫在當初被視為韓國的民族英雄和首席科學家一樣，小保方晴子在其干細胞研究結果發表后也被視為優秀的日本科學家，并且被日本媒體標以各種標簽，如“美女科學家”“年輕有為”等等。

小保方晴子的論文發表后，日本政府高調介入，稱這一研究是一個重大“突破”。日本文部科學大臣下村博文指出，領導這項“突破性”的研究竟是一位年輕的女科學家，從某種意義上看，這是整個日本的驕傲。他表示，日本政府今后將為年輕的女科學家提供更為有利的科研環境。

日本高調宣傳小保方晴子是有多方面原因的。一是認為小保方晴子的研究與山中伸彌的干細胞研究等量齊觀，二是日本女性科學家的成長極為不易，三是日本年輕科研人員在論資排輩的情況下要取得成果也實屬不易。

例如，一項統計表明，日本的女性科研人員只占全國科研人員的13%，這既有日本社會文化的原因，也有科研工作和女性自身的原因。在日本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女性進入科技界，如在高校和研究機構工作，一般都是搞行政和處理雜務，往往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夠獲得認可，這也是為何小保方晴子的研究結果一經發表，就震驚日本和世界的原因。

另一方面，由于科研需要全身心的投入，日本女性一旦投身這一行業，就會無暇顧及婚姻和家庭，而這又是日本社會所不能容忍的。在日本，女性進入科研領域會被認為沒有女性味的女人，沒有男人喜歡。所以，日本女性即使進入科研領域，也很少選擇理工科。

當然，小保方晴子的成長也為激勵青少年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勵志故事。1983年6月29日，小保方晴子出生于日本松戶市。她從小思維活躍、好奇心強。小學時的書法老師回憶，小保方晴子總是問一些很奇怪的問題，例如Kanji（日本漢字）是怎么來的。小保方晴子中學時候就對再生醫學產生了興趣，高中畢業之后她考進了日本著名高等學府早稻田大學，在該校理工學部應用化學學科攻讀學士學位，也涉及再生醫學的內容。

2006年小保方晴子在早稻田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其間，在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部的瓦坎蒂教授的研究室中從事誘導多能干細胞的研究。博士畢業后，還只有29歲的她已成為日本理化研究所的發生和再生科學綜合研究中心的主任，這也是該研究中心自2000年成立以來，第二位最年輕的科學家。

現在，能夠拯救小保方晴子的似乎只有一種方法，就是看其他研究人員能否根據其提供的方法大量和重復獲得STAP細胞。如果能夠重復，則小保方晴子可能會獲得清白，但也不可能完全洗白，因為現在調查委員會已認定其學術不端和不誠實。如果其他研究人員不能重復小保方晴子的研究結果，那她就有可能是另一位“黃禹錫”。

韓國的黃禹錫在2004年2月的美國《科學》雜志上發表了有關全球首例克隆人類胚胎干細胞的論文。2005年5月，黃禹錫又發表論文稱，他領導的科研小組利用多名患者的體細胞克隆培育出了11個胚胎干細胞。但事后的調查發現，他的研究結果基本上是造假。2009年10月26日，韓國法院裁定黃禹錫犯有“侵吞研究資金”和“非法購買卵子”兩項罪名，判處兩年監禁，緩期3年執行。

【責任編輯】張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