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思義
諸多文章聲稱中國正面臨嚴重的“債務危機”,“明斯基時刻”或“雷曼時刻”就要到來。而現實上,中國從未遭受像美國2008年金融危機和歐元區債務危機那樣的金融崩潰。而只有西方世界才發生過如此大規模的金融危機。
但那些急切地想把西方金融體系引入中國的人,則有可能會讓中國史無前例地爆發類似金融崩潰。因此,有必要分析為什么中國現有金融體系本身就優于西方金融體系,以及若引入西方金融體系中國就會爆發類似金融危機的危險性。
要了解中國金融體系的穩定性優于西方的根本原因,首先就必須要了解一項最基本的會計規則——由意大利800年前發明的復式記賬法。這種記帳法的基本原理就是每個借方對應一個貸方,反之亦然。因而,僅僅只討論資產負債表的一面而不談及另一面,就是鬧金融笑話。僅陳述債務數據,而不談及與負債相對應的資產,就認為西方或者中國“債務烏云”蓋頂,是毫無意義的。
“資產負債表”之所以被稱為資產負債表,是因為其具有兩面性,而不僅僅是一面性。因而,在做任何財政評估時,必須要同時兼顧到資產和負債。現在我們將用這一基本會計原則分析對比中國和西方的金融體系。
不管是在西方還是中國,如果借款人能在一筆貸款上獲利——他們有能力償還貸款且還能有所獲利,那么顯然就不會存在金融問題。只有在借款人沒有足夠的錢去償還貸款的情況下才會存在問題。因而,有利可圖的貸款沒有必要作分析。
如果借款人只是小企業或者中型企業,那么不管是在西方還是中國的金融體系之下,結果不會有什么區別。在這兩種金融體系之下,借款人如果虧本,不管是部分虧還是全虧,必要時都會破產。
當然,筆者也傾向于認為,中西方的這種金融體系不是無可指責的。實際上,在西方金融體系下,企業有時能輕易地利用破產法逃避債務,而中國則會對困境企業進行扶持,而實際上還不如讓他們破產。但這些細節沒有改變事情的本質。中國現在也正采取一些更穩健的措施,強制一些不能償還貸款的中小微企業違約,比如最近發生的上海超日太陽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違約事件。
但就定義來看,個別中小微企業破產不會影響金融體系的穩定——他們是市場機制中的正常部分。中西方金融體系的關鍵區別在于大型機構債務,用經濟術語來講就是系統性差異,而正是這種差異體現了中國金融體系的優越性。
首先,以西方政府債務為例。因為西方國家在意識形態上反對政府投資,西方政府借款不是大量用于金融投資,而是用于社會保障支出、失業津貼、養老金等財政消費支出。由于西方政府債務主要是用于財政消費支出,它不能創造持久性資產。因而僅從債務角度來看西方政府的借款也不是完全是誤導性的,盡管它在概念上是錯誤的。
中國則不同。中國的大量借款,尤其是地方政府債務,主要是用于基礎建設等投資。因而,中國政府的借款能創造道路、地鐵、住房等持久性資產。資產反過來又能創造直接或間接的收入來源,亦或兩者兼而有之。直接收入是票價、租金、過路費等;間接收入則是投入的基礎建設投資能促進經濟增長及由此產生的收益稅,還有眾所周知的能提高土地價值——土地銷售正成為中國地方政府最大的收入來源。
因為中國政府的債務是用于投資而非消費,因而,任何關于“借款創造的資產不能抵消債務”的分析不僅是完全錯誤的,而且是犯了嚴重的事實錯誤。同樣地,企業借款主要是用于投資,即資產的創造。
這造成中國和西方金融體系的最終區別。在中西方兩種金融體系下,如果借款創造的資產價值能至少與債務價值相等,那么顯然兩個體系都沒有問題。問題出現在投資失敗的時候,即投資創造的資產價值低于借款價值。
金融危機出現在機構投資出現了大規模系統性投資失敗,而這些機構又“大到不能倒”,這種系統性失敗也可不是某機構大規模投資失敗,眾多小規模投資失敗也同樣能引發危機,如美國發生的次貸危機就是這樣。 在這種情況下,不管是在西方還是中國,只有政府有足夠資源去解決這個問題。但中國和西方國家采取的干預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在西方,金融體系各自為政——單個機構的財政是獨立的。因為沒有統一的金融體系,防止系統性機構崩潰的政府所調動的資源受外部控制且混亂不堪。例如,雷曼破產后,基本上每一家西方銀行都不得不接受政府補貼資助或者直接國有化等救市。通用和克萊斯勒亦是如此。希臘發生部分債券違約后,歐盟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其提供了救助方案。將政府或者某些情況下是債券私人所有者的資源調動起來救市,必須經歷一場“雷曼時刻”的危機渠道。
經濟學的基本規律是無法避免的,所以如果中國有大量的不良貸款,就如其上世紀90年代銀行的大量不良貸款一樣,那么政府也不得不調動資源。但在中國, 金融體系的核心是統一的,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國有銀行和大型國有企業組成了一個整體。因而,在一體化的金融體系之下,中國不會發生像西方式的資源轉移混亂危機。打個比方,中國的金融體系類似于一個人,他將錢從一個銀行帳戶轉移到另一個帳戶,例如從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救市。或者,更通俗點講,就是像把錢從左口袋掏到右口袋一樣。
因而,中國的政府資源轉移是有序的,而不像西方那樣混亂無序。這是中國從未發生過“雷曼時刻”或“明斯基時刻“等大規模金融危機的原因,中國金融體系相對于西方的優越性阻止了這點。
但請勿誤解,這并不是說中國的大規模不良投資不會造成任何問題。例如,如果鐵路投資表現不佳沒有足夠乘客,或者鋼鐵制造廠也沒有足夠客戶,那么通過調動體制內資源來救市并不能擺脫困境,這就意味著資源沒能流向效率更高的鐵路和工廠。這種問題不會導致金融崩潰,原因如上所述,但它會降低經濟總體投資效率,因為有效資源被低效項目所消耗了。
檢查中國投資系統是否健康的根本方法就是審查其投資效率。這可以通過國際標準化指標增量資本產出率來衡量。該數據一目了然。因為國際金融危機,每個主要經濟體的投資效率都有所下降。以金融危機開始后的5年數據為例,中國經濟增長1%所需的投資占GDP比重已從3.4%升至4.9%——在全球金融危機影響之下,中國投資效率有所惡化。但美國經濟增長1%所需的投資占GDP比重已從8.1%升至33.1%。換言之,中國應對國際金融危機要比美國成功得多。
中國引入西方金融體系將會有何后果?建立私人銀行占主導地位的銀行體系和國有企業私有化。這將會分化中國目前統一的金融體系。此結果必然會產生同樣的后果,就如在西方發生的一樣。明顯的直接結果就是,再不能以一種相對平穩的形式通過資源轉移幫助系統性機構度過困境,就如中國在過去所做的一樣,而代之以混亂危機形式。中國有可能會首次發生類似2008年的西方式或歐元區金融危機。
但國有銀行私有化目前在中國不會發生,西方式金融崩潰的威力也就只部分和間接的引入中國。目前西方金融體系下最易引發動蕩的危險,就是政府擔保大型私人金融機構。
政府擔保私人金融機構的“系統性”或者非系統性危機的后果很顯然。根據企業基本原理,企業是自擔盈虧 。這便會抑制風險——高風險的投資可能更有利可圖,但如果投資失敗便會有破產危險。因而企業一般不會選擇高風險的投資。這也同樣適用于個人。個人不會將他們的錢投入高風險的投資,因為有虧本的風險——如果他們將錢投入高風險高利潤的機構,但機構卻投資失敗了,風險也能自動終止,因為他們將失去所有資本。
但一旦引入如西方金融體系那樣的機制,即私人金融機構損失由政府擔保,但利潤則由私人金融機構自己瓜分,則私人金融機構追求高風險高收益的投資行為就會完全順理成章。這也是西方發生類似次貸危機和倫敦銀行間拆借利率丑聞等無休止的危機和丑聞的原因。
這也同樣適用于個人。冒險可能會帶來更高的利潤,但個人儲戶不會把錢存入提供高風險高回報的機構,因為他們有失去他們儲蓄的風險。然而,如果政府擔保私營金融機構的存款,那么個人通過最高風險的投資把他們的錢存入提供更高回報的機構,就成為一種合乎邏輯的行為方式。簡而言之,政府擔保私人存款的制度,必然會將存款從低風險機構轉向高風險機構,從而變相鼓勵高風險的投機行為。
鑒于此原因,有必要作一個明確的區分。國有金融機構的存款應該由政府擔保——但是因為風險較低,這種存款的回報相對較低。如果個人或企業希望尋求較高的利潤,他們的存款就不應該受到政府擔保。因而,私人金融機構的存款不應由政府擔保,政府或者國有機構不能直接付款以擔保私營金融機構的存款。
西方之所以發生嚴重的金融崩潰有兩個原因:
因為西方的金融體系各自為政,不同于中國統一的金融體系,所以西方政府沒有中國政府順利穩定轉移資源解決系統性投資失敗問題的能力,僅僅只有災難性的“危機模式”;西方政府擔保私營金融機構存款的模式必然會鼓勵高風險的投機行為。
因而,只有避免引入西方式金融體系,中國才能避免西方式金融崩潰。如果中國引入西方式金融體系,那么就必然會發生西方式金融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