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去哪兒了

孫道榮

時間對人說，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天幫你存儲一分鐘，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再還給你。

人說，這個主意很好，但我非常忙，一丁點多余的時間都沒有，恐怕你沒辦法從中拿走任何一分鐘。

時間笑笑，我只從你多余的時光中拿，絕不會影響你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人點點頭，心想，時間本來就是你給我的，正好讓你看看，你給我的時間是多么少，多么不夠用。

時間發現，人的一天，真的非常忙碌——

早晨起來，甚至來不及吃一口早飯，就得往單位趕。到了單位，就開始打電話，接待客戶，上網查閱郵件，忙得像陀螺一樣。下午馬不停蹄，連開了三個會，讀了一沓文件，簽了一堆名字；晚上陪領導和客戶喝酒吃飯、唱歌打牌，直到深夜才疲憊不堪地回家。

時間搖搖頭，人確實太忙太累了，似乎真的一點多余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時間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每天從人的身上，拿走一分鐘。

第一天，時間是乘人打電話的時候，悄悄拿走了他的一分鐘。這個電話已經打了半個多小時，沒完沒了。類似的電話，人經常打。有時候是因為感情上的事，有時候是和合作伙伴談判，有時候僅僅是閑扯。時間拿走了其中的一分鐘，人毫無知覺。

第二天，時間從飯局上拿走了一分鐘。一幫人都喝高了，為了其中的兩個人要不要再干一杯，一幫人拉扯了十幾分鐘。時間就是這時候下的手，人醉意朦朧。

第三天是雙休日，人和幾個朋友打了一下午的牌。時間輕而易舉地從中拿走了一分鐘，誰也沒有察覺。

有一天，人為了一件事生悶氣，整整一上午什么事也沒做，時間拿走了其中的一分鐘。

又有一天，人坐在電腦前發呆，時間躡手躡腳地拿走了一分鐘。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時間每天都從人那兒偷偷拿走一分鐘，人一直渾然未覺。

生命眼看走到盡頭了，人心有不甘。人哀傷地祈求，請再寬限幾天，我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呢，我沒來得及孝敬雙親，我沒能好好陪陪妻子和孩子，我雖然天天忙忙碌碌，但自己喜歡的事情卻一直沒做。請再給我幾天，讓我盡盡孝心，陪陪孩子，做做我自己的事。

人忽然想起來，若干年前，時間曾經答應，每天為自己存儲一分鐘。但他不能確定這個約定有沒有效，因為他從未覺察哪一天少過一分鐘。

時間站出來說，從四十年前，當你身強力壯的時候開始，我就確實每天幫你存儲了一分鐘，直到今天，40年總共是10天。

人一聽，激動不已，說，謝謝你在不知不覺中，幫我存下來這10天，我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最后的時光。

時間搖搖頭，這10天你已經使用完了。

人絕望了，求求你，今天你不是還拿走了我一分鐘嗎？請還給我！

時間說，沒錯，我剛才就是利用這一分鐘，告訴你這一切的。

人一聲大叫，從床上驚醒，一身冷汗。

選自《中老年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