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風整肅之后，重塑官員價值體系

回過頭看過去二十多年來一些官員的墮落，物質利益是誘餌，制度漏洞是空間，但要害還是部分官員價值體系的潰散。要建立廉直官風，整肅只是第一步，更為重要的是第二步：重建官員倫理，樹立為政規范。

據一些媒體稱，當下中國官員群體普遍精神焦慮、不安，甚至出現消極怠工，原因在于官風整肅。

2013年以來，高層以數十年來前所未有的力度，整肅公務員隊伍：一方面，以高壓態勢清理腐敗官員，各地不斷有中高級官員因為腐敗而落馬。另一方面，重申或制定新的紀律，比如八項規定、六項禁令，也對官員福利予以改革，官員的灰色收入得到嚴格限制。

雙管齊下，一些公務員陷入焦慮不安中，唯恐自己落入反腐牢籠。而灰色收入降低，為官總收入大受影響，各級官員的工作積極性難免受到影響；或者因擔心招惹是非，而不敢有所作為。以至于有經濟學家憂慮，官員這種心態，不利于改革措施之實施。

關于公務員熱的最新數據是，國家公務員考試熱首度降溫，2014年公務員報考人數比去年下降了36萬。媒體也報道稱，繼1992年、2003年之后，第三波官員下海潮正在醞釀中。

然而，只要看一下反腐中落馬官員之行徑，即可明白：當下進行之整肅，是十分必要的。90年代初，經濟增長成為頭等重要的大事。唯經濟論抽空了傳統意識形態，其對官員的說服力趨于式微；另一方面，以經濟增長為主要政績指標的政治導向，推動各級政府官員唯經濟指標馬首是瞻。

這兩個變動疊加，結果是，部分官員的心靈趨向于物質主義：這不僅表現為政府的公司化，追求財政收益最大化，也表現為一些官員個體的物欲膨脹，以各種方式，通常是灰色渠道，追逐權、錢、色等物質利益。進而影響官風、甚至整個社會風氣。

因而過去二十年的中國呈現為一幅景象：一方面，經濟高速增長，國民財富增加；另一方面，部分官員——尤其是掌握實權的部分官員，實際收入劇增，他們獲得了巨額灰色甚至黑色收入。在一些人看來，這也有經濟邏輯在里面，官員的灰色、黑色收入可能對經濟高速增長發揮了某種作用：官員們想盡辦法增加投資、推動經濟增長，因為這可能帶來獲得灰色收入的機會；官員也對企業、商人采取親和態度，這同樣是因為自己可以獲得黑色收入。

但是，這兩者的共生關系是不可能持久的：灰黑收入和腐敗固然帶動經濟增長，但這種做法又根本上削弱了政府權威。這十幾年來，官員群體的社會形象甚至首次持續下降，長此以往，社會、政治秩序難免潰散。

中央高層認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強力反腐，整肅官風。已習慣于官商勾結、利益輸送、奢侈淫靡的官員，當然難于適應。由此而產生逆反心理，也是正常的。中國的官場需要這樣一場震懾性整肅，才有可能重建廉直官風，恢復政府與市場、社會之常態關系；官員們也需要這樣一次當頭棒喝，才有可能從物欲的迷夢中醒過來，理智清明。

不過，要建立廉直官風，整肅只是第一步，更為重要的是第二步：重建官員倫理，樹立為政規范。

回過頭看過去二十多年來一些官員的墮落，物質利益是誘餌，制度漏洞是空間，但要害還是官員們自己把持不住，根源在于部分官員價值體系的潰散。此前，意識形態主導社會價值，官員們以此塑造精神世界，尚有一定自我約束。90年代初以來，這些固有價值遭遇新興的市場化邏輯沖擊。新的價值體系未建立起來，一些官員心靈中缺乏向上提升的力量，而成為物質主義者，物欲的滿足就是其人生最高價值。

今天，因為整肅，官員震恐，一些機會主義者也暫時不敢越過雷池；然而，他們現在最多只是孔子所說的“免”，他們還在觀望；只要風頭一過，很有可能故技重施。另一方面，如果官員內心沒有價值提升，而物質的誘惑被禁絕，那他們很容易喪失擔當、作為的動力，于是消極怠工，尸位素餐。

因此，當官風整肅已有一定成效之際，當務之急是重建官員群體的價值體系。這個價值體系必須能被官員們聽懂、理解，入于其心；這樣的價值體系必須能夠提升官員的精神，給他們確立生命的高尚目標，賦予官員的人生以超出物質的意義；這樣的價值體系必須讓官員具有公共精神，讓他們以服務民眾為樂。

基于這樣的標準，最適合于官員群體的價值體系，就蘊含在源遠流長的君子理念中。習近平已再三強調弘揚傳統文化于今日中國之重要意義，而傳統的君子之道也正是官員養成與為政之道。在完善現代制度的同時，采取各種有效方式以君子之道教養官員，實為重塑一個廉潔、奉公之官員群體的有效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