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棄辦亞運會的背后

尹鴻偉

2014年4月17日下午，越南總理阮晉勇通過國家電視臺宣布：放棄將于2019年11月在越南首都河內舉行的第18屆亞運會的主辦權。此消息迅速引發了國際社會的強烈關注，這是越南歷史上第一次獲得亞運會舉辦資格，也是20年來東南亞國家首次有機會主辦這項四年一度的賽事，而此前為了獲得舉辦的資格，越南可謂耗費了許多心血。

2012年11月8日，越南首都河內市以絕對高票擊敗了印度尼西亞泗水市成為第18屆亞運會主辦城市，而第17屆亞運會將于2014年9月19日至10月4日在韓國仁川市舉行。在之前的廣州和多哈兩屆亞運會上，亞奧理事會下屬的45個會員協會共派出了近萬名運動員參賽，雖然2019年亞運會將“瘦身”為28個奧運項目和7個具有亞洲特色的比賽項目，但承辦這項綜合性運動會對東道主的挑戰仍然相當大。

4月17日當天，阮晉勇還要求越南文化、體育和旅游部，外交部以及河內市人民委員會就這一決定盡快與亞奧理事會及相關合作伙伴取得協調。

不靠譜的1.5億美元預算

針對這個突然的決定，越南政府還發布了一個專門的《公告》，首先感謝亞奧理事會支持越南發展體育運動，以及支持河內市主辦第18屆亞運會。

公告稱，由于越南對于舉辦亞運會這樣的大型賽事沒有經驗，也沒為此做好準備，“成功舉辦地區和國際體育賽事固然會對國家經濟和社會發展、提升越南國家形象做出貢獻，可是一旦不能成功舉辦可能就產生了相反的效果”、“越南在金融危機和全球經濟下滑中受到了巨大的影響，國家經濟水平現在仍然處于困境，目前越南中央和地方預算有限，也會用于更加緊急的任務中”。

公報還表示，越南全國上下對于舉辦亞運會的意義和目的難以達成共識，同時在舉辦賽事的投資總額和基金來源方面也產生了很多分歧，其中包括中央預算、地方預算、社會資金以及賽事收入等多個方面。

國際輿論認為，越南政府算是說了實話。早在2014年3月底，越南國會議員們就對“越南是否有能力主辦此次亞運會”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支持者與反對者都據理力爭。此前的籌備階段，越南體育部門表示舉辦亞運會的花費大約為1.5億美元，但隨后包括越南財政部、計劃與投資部在內的多個部門都指出，賽事的實際花銷將遠遠超過這個數字，并開始反對政府主辦這次亞運會。

而當這些消息被《越南青年報》等以言論大膽著稱的媒體披露后，越南網民紛紛透過《越南快訊》等國內網絡媒體發表意見，大多數人都表示贊同“取消主辦第18屆亞運會”。

2014年4月初，《越南快訊》為此專門做過一份網絡調查，大約有8.5萬名網民參與，其中87%的人認為越南政府應該放棄2019年亞運會的主辦權。越南媒體還披露了另外一個情況，由于越南足球聯賽出現了大量的假球丑聞，4月初亞足聯已經宣布對越南足球聯賽進行全面調查。本來足球在亞運會中是越南民眾最看重的項目之一，此一情況也可能是越南部分民眾不支持舉辦亞運會的重要原因。總之，廣泛的民意不支持態度，促使越南政府不得不重新作出討論與抉擇。

4月17日，越南政府辦公廳、文化體育與旅游部、財政部、計劃與投資部、外交部和河內市人民委員會等部門聯合舉行了工作會議，就如何主辦第18屆亞運會運動會深入討論，越南總理阮晉勇主持了會議，副總理武德儋等領導同時出席。越南《人民報》稱：會議結束后，阮晉勇便宣布越南將放棄2019年亞運會的主辦權，并表示將在適當的時候重新申辦這一體育賽事。

雖然2013年越南的財政收入達到390億美元，2014年越南財政總預算為479億美元，而且隨著越南經濟繼續復蘇，國家財力也將不斷增長。但有越南網民認為，政府的這一決定是正確的，因為政府預算就應該用來滿足民眾的實際需求，比如修建道路、醫院和學校等。此前的4月7日，世界銀行駐越南代表處在河內舉行新聞發布會稱：2014年越南GDP增長率可能為5.5%。

粗糙的申辦計劃

越南突然決定放棄2019年亞運會主辦權的消息傳出后，迅速驚起了各方面的回應，反對或支持的意見均層出不窮。有人認為，越南的國家信譽將因此而受損，擔心以后去越南的外資公司都會更加謹慎，投資之后會不會全打水漂；也有人表示，不透支國家和人民的經濟承受力，這樣的政府才能贏得世界的尊重。

事實上，越南在2014年1月初還與英國簽署了關于2019年亞運會籌備工作合作備忘錄，英國政府機構同意向越南提供2.5億美元的優惠貸款，用于亞運會的各項籌備開支。3月18日，越南文化體育旅游部部長黃俊英還對媒體表示，越南有信心舉辦一屆成功的亞運會，預算是1.5億美元。

一般來說，能夠舉辦國際大型賽事是一個國家綜合國力和文明程度的重要體現，不同國家往往也會因為各自的目的而爭取舉辦。例如1964年日本舉辦了第18屆奧運會，是為了提升國家的形象；韓國1988年舉辦了第24屆奧運會，推動了經濟的持續發展。反之，如果既不能提升國家形象，又無法促進經濟發展，基本上很難有哪個國家愿意承辦。

公開資料顯示，2006年的多哈亞運會花了28億美元，2010年的廣州亞運會花了22億美元；北京奧運會“鳥巢”花了6億美元，倫敦奧運會“倫敦碗”花了6.6億美元；而雅典2004年舉辦奧運會后，一直被巨額債務纏身，“后奧運會經濟”的說法并沒有得到體現。有熱心人士計算，越南計劃在河內新建一座6萬人的主體育場，早期的1.5億美元預算連建一座體育場都不夠，不加錢根本無法再開展其他工作。

越南政府此前稱，鑒于場館有70%可在現有基礎上升級改造，亞運會僅有30%的場館需要新建，因此舉辦費用僅約1.5億美元。但由于越南政府對社會資金參與基礎設施建設存有疑慮，而1.5億美元的預算又大大低于其他舉辦過亞運會的城市的花費，最終必然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日本《朝日新聞》很早就注意到了越南的微妙變化，稱由于場館建設等問題，越南政府估計賽事預算將大幅超過申辦時預計的1.5億美元，因此總理阮晉勇要求政府重新考慮是否保留舉辦資格。endprint

越南《人民報》辯稱，在申辦第18屆亞運會時，越南沒有做好保證賽事成功舉辦的具體計劃，而目前相關籌備計劃也未得到政府總理的批準。支持者認為，越南及早聲明放棄主辦亞運會，留給亞奧理事會足夠重新選擇的時間，倒也可以理解；但類似運動會越來越奢華的情況如果不改變，未來大型運動會也許只能在富裕國家舉辦了。

當然，也有人對越南政府的舉動頗有微詞：既然沒有力量當初還申請什么？申請的時候就不耗費財力了？這樣一來原先的錢白花了，二來半途放棄會給亞奧理事會倍添麻煩；這份預算做得太離譜，而越南決策層居然還相信了。

也有人調侃：“沒錢不要緊，辦法多的是，可以提高稅收，征收亞運會特別基金，也可以發動全國人民捐款，為什么越南政府沒有這么做？”

大筆購進軍火

一方面是越南以經濟窘迫的原因宣布放棄亞運會主辦權，另一方面卻是越南向俄羅斯購買的6艘“基洛”級柴電潛艇陸續到達，12架蘇30戰斗機的購買談判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按照俄羅斯《消息報》此前的估算，最近幾年越南向俄羅斯購買軍備的預算就在24億美元以上，以近年來越南在南中國海主權爭議中越來越強勢的姿態看，顯然越南政府很清楚該怎么花自己的錢。

重大投資項目對于越南而言不僅僅是個經濟問題，更是個政治問題，甚至是一個能夠影響國家未來發展成敗的問題，而越南并非首次出現類似的“自我否定”。2010年6月19日，越南國會投票否決了南北高速鐵路項目，被譽為越南民主進程中的一次標志性事件。這條計劃全長為1570公里，2035年才完全建成的高速鐵路，原本希望連接河內市與胡志明市，盡管預算高達560億美元，但從經濟理論上判斷似乎是可行的。

不過，越南的國會代表們并沒有完全聽信政府官員的游說，他們更關心貧窮的越南國庫是否禁得起這樣的“高鐵大躍進”，越南法律規定19億美元以上的預算項目必須經過國會批準。一度被稱作“越南經濟發展新引擎”的高鐵計劃被叫停后，有越南的經濟學者建議，目前政府應該把錢花在需求更加迫切的教育、醫療和電力等民生基礎項目上，“越南中部一些鄉村連橋都沒有，學生必須涉水上學，建高鐵還不如造橋修路”。

申辦國主動放棄舉辦權，以往在各種大型賽事中都有發生。1940年的日本東京奧運會，因二戰原因被迫取消；1986年的哥倫比亞世界杯足球賽，因經濟原因被迫取消，后由墨西哥接辦；1978年的巴基斯坦亞運會也因故放棄，后由泰國接辦。

對于越南放棄2019年亞運會主辦權的決定，亞奧理事會次日公開表示理解，認為這是越南在目前所做的最好選擇。理事會表示將于9月份選出替補河內主辦亞運會的城市，此事對亞洲體育的發展不會有很大影響。而在得知越南放棄的消息后，印尼的泗水和阿聯酋的迪拜已經表示了接辦的興趣。亞奧理事會總干事兼技術總監侯賽因·穆薩拉姆還稱，“越南正全力以赴籌備2016年的亞洲沙灘運動會，相信那將會非常成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