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振彪
近年來,“好詞好句”已經成為一些學校的慣用語。學生一般都備有“好詞好句”本,專用來摘抄教科書和課外書籍上的“好詞好句”。哪個學生在作文和口語交際中運用了“好詞好句”,立即博得教師的表揚、同學的喝彩。在書店書攤上,擺著“好詞好句”詞典,據說銷量可觀。在有些小學里,“好詞好句”詞典幾乎人手一冊。
人們不禁要問:什么叫“好詞好句”?如果調查一下,就可以發現,所謂“好詞”,大半是一些成語、形容詞;所謂“好句”,往往是比喻句、擬人句,總之是一些華麗的詞句。人們不禁又要問:作文和口語交際中運用了華麗的詞句就是好嗎?
魯迅的小說《孔乙己》中,寫孔乙己買酒時,“排”出了九文大錢,這“排”字用得好,形象鮮明地說明了孔乙己的性格以及他的貧困。但這“排”字只是一般動詞,大約說不上是“好詞”。《紅樓夢》中王熙鳳作詩,頭一句“一夜北風緊”,很自然,很好。朱自清先生引用一個小學生的作文:“冬天到了,樹上的葉子都落光了?!敝煜壬浅7Q贊這兩句,說非常自然,有一股味兒。但王熙鳳和那個小學生的句子沒有用什么修辭手法,似乎算不上什么“好句”。
語言學告訴我們,文字是符號,語言是工具,本身無所謂好壞,關鍵在于運用,運用得好則好,運用得差就差。所謂“好詞好句”,如果是指這些詞句確切精密地表達了作者的思想感情,那就確是稱得上“好”;如果只是堆砌華麗辭藻,沒有準確地表情達意,則不僅稱不上“好”,還只能說是壞。
當然,文章的風格多種多樣,有華麗的,也有樸素的。華麗的文章多用成語、形容詞之類的華美辭藻,而樸素的文章則以白描取勝。盡管如此,長期以來,社會上盛行追捧華麗文章的風氣,在學校作文教學中追求“好詞好句”竟然成了規矩。不消說,這容易把學生作文引到華而不實的邪路上去。提倡個性化作文,就是要求:第一,準確,遣詞造句準確反映客觀實際,不變形,不歪曲,畫馬像馬,畫人像人;第二,自然,說心里話、老實話,不造作,不裝腔作勢。反之,不顧客觀實際,套用所謂“好詞好句”,堆砌不著邊際的成語、誰也不懂的形容詞之類,搞得云山霧罩,叫人讀了還是一頭霧水,鼓吹這樣的文風不是害了學生一輩子嗎?
魯迅先生說,作文要“有真意,去粉飾”。讓我們銘記這六字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