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文化需要植入現代價值元素

鄧聿文

熊彼得把創造性破壞視為一個真正的企業家的標識。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問題上，傳統文化也需要一個創造性轉化的過程才能推進國家治理的現代化。

治理現代化包括經濟的工業化、政治的民主化、社會的城市化、國民的公民化、價值觀念的理性化。雖然前四者非常重要，但最后一項也不可或缺

中共在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國家治理的現代化問題。治理現代化是一個涵蓋范圍非常廣泛的概念，它大體包括經濟的工業化、政治的民主化、社會的城市化、國民的公民化、價值觀念的理性化，以及它們之間的互動過程。雖然前四者非常重要，但最后一項也不可或缺。沒有人的精神的現代化，沒有一個多數人認可和自覺遵守和服從、合乎現代發展理念的社會主導價值，國家治理的現代化就缺乏精神和思想道德的支撐和引導，就不可能走得很遠。

社會的價值是內含于這個社會的文化的，也即文化本身包含著精神、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在內，因此，其在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中發揮著重要的價值引導作用。在文化學者看來，任何國家治理體系的形成、鞏固和發展，都需要相應的文化觀念提供指導和保障。國家治理體系為誰服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文化價值觀念決定的。國家治理體系贊成什么、反對什么，規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確定是非標準、調解利益矛盾等，都是由文化價值觀念引導的。有什么樣的文化，就可能構建什么樣的國家治理體系；同樣，有什么樣的國家治理體系，就可能形成什么樣的文化。

文化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人們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發展演化來的。從而，一個國家選擇什么樣的治理體系，用國家主席習近平的話說，是由這個國家的歷史傳承、文化傳統、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決定的，是由這個國家的人民決定的。中國今天的國家治理體系，是在中國歷史傳承、文化傳統、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上長期發展、漸進改進、內生性演化的結果。

中國是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國家之一，有著人類最長的從未被割斷的歷史和文化傳承，這是我們引以為傲的地方。中國的這份遺產，為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提供了豐厚滋養。在中國歷史上，思想巨擘、文學大家，燦若星辰，它使得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形成了講仁愛、重民本、守誠信、崇正義、尚和合、求大同的時代價值。習近平在多個場合論述文化和國家治理的關系時也談到了這點，學史可以看成敗、鑒得失、知興替；學詩可以情飛揚、志高昂、人靈秀；學倫理可以知廉恥、懂榮辱、辨是非。中國傳統文化蘊含著豐富的思想道德資源，因此，在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過程中，我們不能忘了自己的文化傳統，丟掉根本，就等于割斷了自己的精神命脈。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傳統文化都是好的東西，都適合今天的社會發展。盡管中國的文化在其發展中也吸收了其他文化、其他民族的好東西，把它化為自己的文化，但是，畢竟環境和時代有了巨變，人的精神面貌也有了很大改變，適合過去時代的文化和價值觀不一定適合今天的時代。比如，中國文化傳統中最缺的就是民主、自由、法治和效率等在今天看來是作為一般價值的東西。中國文化中有民本思想，但民本思想不等于民主；社會有一定的自由，但缺乏最重要的政治自由；中國古代也講究刑律，但與今天的法治不是同一回事；強調均貧富，也就意味著不追求效率。如果不對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這些欠缺的東西進行彌補，引入外來文化對其進行創造性改造、轉化和創新，就不可能在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中起引導作用。所以，國家治理現代化也需要文化相應的現代化。如果沒有上述這些一般的價值充實到中國傳統文化里，傳統文化也就談不上現代化。

在這一點上，亞洲“四小龍”尤其是臺灣地區，可以作為我們的參照。相對大陸，臺灣的傳統文化保留得更完整，土壤更深厚。中國的傳統文化在臺灣之所以沒有成為經濟和政治發展的羈絆，就是它在傳統文化的根基上，嫁接了上述一般價值。這種嫁接不是蜻蜓點水，而是對傳統文化進行了“創造性的轉化”。

其實，大陸自身的發展也見證了這種創造性轉化的重要。在經濟成功崛起后，大陸近10年來出現的國學熱，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和回歸，說明人們意識到傳統文化的價值所在。三中全會提出文化和國家治理體系關系的本身，也說明執政黨開始意識到這一問題。而執政黨所列舉的24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既包含著傳統文化特別強調的平等、敬業、誠信、友善等價值，也包含著傳統文化所缺乏，而為現代文明所具有的自由、民主、法治、公正等一般價值。這正是思想解放，大膽兼容現代文明的體現。

可見，傳統文化唯有植入現代價值元素，才能成為中國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并為國家治理的現代化提供方向引導、精神支柱和文化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