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樸珺
哈佛有三件熱鬧的大事:畢業典禮,哈佛和耶魯的橄欖球賽,年底考試前的大裸奔。裸奔這個傳統源于20世紀70年代的嬉皮士時代,代表著年輕人對自由和自我的追求,后來逐漸演變成大考前的解壓環節。
根據不成文的裸奔規定,在午夜零點舉行,23點30分左右,我向一個學霸朋友借了個學生證趁著夜色“偷渡”進了學校。
隆冬的午夜,哈佛校園里張燈結彩,如同節日一般,更有歡快的音樂給足了氣氛。就在哈佛先生塑像前,一支管樂隊在演奏戲謔輕快的音樂,樂隊指揮竟然就站在兩米高的哈佛先生坐像基座上,樂隊成員呈半圓圍繞在塑像前。所有人都穿著禮服,打著領結,但是下半身不是裹著浴巾就是穿著大褲衩。樂隊的莊嚴和裸奔的場景渾然一體。
23點45分,人們已經在哈佛先生像前越聚越多,你能發現多數人都是裹著大衣,卻露著大腿。
零點這一刻終于到來了,幾百人聚集在一起,外套往地上一丟,絕大多數人已經一絲不掛,少數人光溜溜地打著領帶,系著領結,或者有人頑皮地戴著馴鹿或者其他款型的頭飾。這樣光溜溜的幾百人真可謂壯觀,但更壯觀的是他們同時猛然開跑,就像在老式澡堂子開門的一剎那,搶熱水龍頭一樣。
這裸體的人群絕無色情感,只有滿溢的熱情,就像奔騰的野牛群,就像西班牙小鎮的奔牛節。裸奔的人群在操場跑道上跑,我們這些圍觀群眾在跑道里面也跟著跑。而且似乎沒有裸奔者忌諱被拍照,年輕人參加裸奔就是因為青春的無畏和一種自我的表達,所以夜晚的閃光燈像是節日的煙花。
那支既莊嚴又搞笑的樂隊里也有人參與裸奔,樂手們像約定好一樣,有些樂手突然放下樂器扒掉禮服,加入裸奔人群,其余樂手則處亂不驚,繼續演奏助興,一切似乎又是那么的井然有序。有些參加裸奔的樂手跑完一圈后,又回來穿上禮服,略微喘息著拿起樂器繼續加入大合奏。
多數人在跑了一圈之后就退場了,我想寒冬的波士頓就像沈陽,溫度可能是一個主要原因。三五圈下來,裸奔的人流更為稀疏,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跑道上只有三個男生堅持著一圈又一圈地奔跑,而且是勻速跑,他們身材極佳,看起來雄壯有力,就像古羅馬的雕塑。我特別好奇,想知道這三個特立獨行的男生,心里在想什么,真想拍一個紀錄片,看看他們五年后、十年后是什么樣,在做些什么。
在裸奔期間,幾乎所有亞洲面孔都在圍觀人群中,那年總共有兩個中國人參與了裸奔,其中一個就是王老師的朋友,此君有五年觀看裸奔的歷史,一直沒參與,但是一直想參與,卻不能下定決心。為這事,在他參與一檔內地著名的相親節目之時,還被主持人調侃。后來他找到了女友,并且跟女友約定,一定要實現裸奔這個目標。他原本拉王老師去給他做見證,但是當晚裸奔的人和觀眾都太多,作為沉穩的圍觀者,王老師沒有見證這個男生的唯一一圈裸跑,于是這哥們兒只能拉我去向他女友做人證。此君很逗,他一邊跑,一邊給女朋友用電話現場直播,我成了他的唯一見證人。
后來這哥們兒就閃婚了,才跟他的女朋友認識一個月。那是2011年冬天的事。大概去年年初,我又在香港碰到他,才知道他的一對雙胞胎女兒已經出生。
哈佛曾經是中國人眼中的學術和科學殿堂,如今,很多中國學子來到這里深造,就像參與到裸奔中的兩個中國學生,更多的中國人加入哈佛甚至美國的文化當中。“讓我看到中國人日漸開放的心態和希望。”學究一樣的王老師這么總結。
我跟他說:“我也想裸奔,但是遺憾的是,我不是你們哈佛的學生。”
我問王老師,要是你,你是跑一圈、兩圈還是五圈?
他拒絕回答我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