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

李也

我與王珂在學校操場角落上偷偷抽煙的時候，操場中央正在進行高考進入一百天倒計時的誓師大會。在進入會場的時候，王珂拉著我溜出人群，王珂是個品學兼優的孩子，當然這只是在老師的眼里。我與王珂在校外的美術培訓班認識，我是一名美術高考生，王珂是我的設計培訓師。

王珂稚嫩的長滿青春痘的臉上滿是不屑與憂傷，他向著天空深沉地吐著煙圈。我的煙拿在手里。

我還是報中央美院吧，王珂說。我驚得手里的煙差點掉下，你不怕你爸打死你呀，你們班主任得跟你拼命，你這成績足以上清華北大，班主任還指望你給他臉上貼金呢，再者說你以后學經濟與管理，做你爸的接班人，你就是以后的華爾街之狼呀。王珂掐掉手里的煙，可是我志不在華爾街，我想學設計，每次我去國外游學，看到他們的建筑，他們的博物館，都會熱淚盈眶，每一次分別都是心痛，像跟熱戀的愛人分開一樣。我看著他說，你真是吃飽了撐的。王珂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誓師大會結束，我與王珂混進人群，我們的高三迎來了倒計時。

日子隨著校園圍墻上數字的變化減少，我們像是被圈在羊圈里的羊，等待著命運的宰割。王珂依然是老師的眼中寶，他可以隨意曠課，逃學，甚至可以在操場上正大光明的抽煙。我依舊每天畫素描，王珂有時會在我旁邊拿著速寫本子做設計，但是再也沒有跟我提過中央美院的事。

六月結束，圍墻上的數字變為零，高三學生開始狂歡，這狂歡里夾雜著悲傷、興奮、對未來莫名的焦慮。王珂被北大經管系錄取，我被北大好基友的清華美院錄取，王珂把他的設計送給我，扉頁寫著：倒計時，與夢想訣別。

我們的學校一路之隔，但是王珂再也沒有來找過我。多年過去，王珂在華爾街做著經理人，我在一所高校教設計。偶爾我翻開王珂留下來的作品，我可以看到作品里的悲傷與糾結，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絕之美，我總會夢到王珂憂傷的眼神，在最后的一百天里，他與他最初的夢想做訣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