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后會有期

李也 紙卷

克制，再美的美女都禁不住你贊

《意林》：《后會無期》拍到現在，你覺得成為一個好的導演需要什么樣的素質？

韓寒：首先是特別好的情懷，藝術質感，把控能力，特別淡定冷靜的內心，以及心里還是要有底，一定要自己想清楚，不要受到沒有了解你作品氣質的聲音的干擾，因為肯定會有很多聲音。就像我這么跟你聊天就可以，首先你自己篤定不篤定，外人是看得出來的，我舉個例子，袁泉演了很多話劇，她對舞臺話劇有自己的理解，她的戲份不是特別多，但是她的戲份特別重要，但是她演到三天想走了，我自己也會覺得怎么這樣，但是如果她演到五六天戀戀不舍，我會知道這一部分的戲是不差的，但是縱然這樣我們也不會給他們加戲，多一分就不好了。

《意林》：所以對你來說電影里的克制也是美的是嗎？

韓寒：對，一定要特別克制，就算遇到一個很牛的場景，也不要拍到大家都吐了，一定是淺嘗輒止，留有余味是更好的，我的小說也是，小說里最有余味的地方不會挖到底，挖到過分，不給別人想象的空間，再美的美女都禁不住你贊。

《意林》：剛剛你說到，你寫小說講究“余味”，其實我覺得你的小說有一種復雜的氣質，一方面，在余味，總是淺嘗輒止，但是另外一方面，在段子，笑點方面你總是不遺余力，這是為什么？

韓寒：因為一樣東西你首先要讓人有閱讀的快感，你在敘事時一定要吸引人，不管寫短文長文，我的雜文也是這樣，第一要點不是你要如何表達自己特別好的觀點，觀點多深，而是一定讓人讀得下去，要不然你的觀點再好都沒有用，這也是我的很多雜文能夠傳播比較廣的原因，這是我自己注重了描述的方式。如果你前面的鋪墊做得比較好，你的突然中止可能給人留下一些余味，但是你沒做好的就是不負責任。

《意林》：在段子與余味之間，你的側重可能會讓別人看不到你段子下面掩蓋的東西，這是你故意的嗎？

韓寒：會，一開始我是希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想看什么，你會發現什么，后來發現事實上做得太過了，所以從《1988》開始，做了很好的調整和收斂，它在敘事和樂子上配合得特別融洽，它當中的片段不打斷敘事了，對敘事的打斷是很致命的缺點，還好因為所有的打斷都不算那么笨拙，還可以彌補你的錯誤，我覺得《1988》是很好的改變，它把敘事變得優雅，所有的亮點在里面變得更加融洽。

恰當與適合比堅持更重要

《意林》：感覺你有些憔悴，現在的精神狀態怎么樣？

韓寒：我一直很平穩，要不然比賽也不會贏那么多年，我覺得這是一個車手必備的基本素質，開車這件事情不是越熱血開得越好，反而是越平靜開得越好。

《意林》：這在你參加賽車比賽之前也是嗎？還是賽車給你的訓練？

韓寒：一種訓練，但是這種訓練加上適合的成分，其實適合是最重要的，有些東西無論婚姻、感情啊，恰當和適合比什么都重要。遇到事情，在做一件事情，永遠不放棄、堅持下去是一點用都沒有的，你會發現最重要是適合，如果我不適合比賽，那我所有的堅持都是歧途，我就陷得更深，變成一個偏執的、固執的、反社會的人，陷入各種失敗。比如說游泳，我學得比賽車還用心，但是我就是不適合，怎么都游不遠，就特別有挫敗感，我覺得最痛苦的就是為一件事情追逐努力了數十年才發現自己不適合這件事情，這是人間最大的痛苦。

《意林》：這種觀點是否也會顯得你跟傳統的價值觀背道而馳，顯得你沒有耐心，缺乏那種在某個領域努力精進的苦勁？

韓寒：你要確定你適合這個領域，你再用苦勁，如果你不適合，做到事倍功半已經謝天謝地了，要不就是背道而馳，南轅北轍，所以我很看重“適合”這個詞的重要性，尤其是我做了賽車教練，我看到很多不適合的人，強行要參加比賽，花了很多錢，如果自己不去參加比賽，他拿個賽車執照，他還是一個資深的車迷，偶爾在朋友圈里面也能吹吹牛，看看比賽還是比較幸福，但是執意要做車手以后，他連賽車的興趣都沒有了，人要找一個愛好，找一個興趣是很重要的，很怕強求。

在家里我的地位排在動物后面

《意林》：你當了爸爸以后人生有什么改變？

韓寒：比賽速度會更快，這跟很多人是相反的，很多人有了孩子比賽會更謹慎，但我的想法跟大家不一樣，我的基因已經留存在這個世上了，反而比以前更放得開。

《意林》：你覺得“做爸爸”能給自己打幾分？

韓寒：我覺得我得到六分吧，其實我是一個沒有耐心的人，講故事講著講著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講，我自己延伸的故事會有過多自私的東西，講大灰狼、大象太厲害，后面爸爸就出現了，只見爸爸一掌拍過去，它們就死了，就這樣結束了，我女兒就在那里干瞪眼，我還是自私一點。

《意林》：那你在家里的地位怎么樣？是不是小野第一？

韓寒：其實說高高說低低，這個其實蠻難的，真要說地位高是所謂的“男主外”，而且在外面賺錢，家里人肯定都會照顧你，但是事實上很多時候焦點都在小孩身上，包括老人家里養的動物，我回家發現我地位還是很低。

對于未來女婿，我女兒一定得聽我的

《意林》：你現在有“全民岳父”的身份和稱呼，你對未來的女婿有什么樣的想法？

韓寒：這個問題蠻難的，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去追女孩子，就會覺得女孩子家里管得太多了，自己成為父親，就會站到另外一個角度去考慮問題，就會想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樣去追女孩子沒有被岳父打斷腿，他已經非常寬容了。以后要怎么樣，我一定會干涉，我覺得在這方面我絕對不是講究民主的，我一定會替我女兒把關的！

《意林》：如果她跟你意見不同怎么辦，她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韓寒：我會告訴我女兒這個男的，我跟他交流了幾次，他在情感上一定是一個禽獸，因為我年輕的時候跟他一樣，所以太了解。我會證明他是一個禽獸，畢竟口說無憑。

《意林》：微博上很多人調侃你，但是你的心態都很平和啊。

韓寒：其實那個調侃是善意的，代表著一種好玩，有意思，喜歡，并沒有惡意存在，而且他們都非常有想象力，我覺得作為一個寫作者來說他的榮耀除了自己寫出好的作品，有特別好的創意以外，他還能激發別人對他的創作進行再次創作，我覺得能夠鍛煉到大家的寫作能力也是一種能力。

《意林》：想對你的粉絲和《意林》的讀者說點什么？

韓寒：其實真的沒有什么想說的，因為我的受眾跟很多所謂的腦殘粉完全不一樣的，可能一直以來我自己寫文章，導致他們也慢慢養成這樣的性格，但我還蠻為他們感到光榮的，他們會督促我，無論是寫作還是拍電影，真的是要原汁原味，否則他們是會不買賬的，這是一種督促，我不需要對他們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