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Levine
人一生之中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難以忘懷。一些是個人事件,比如初吻;其他的是歷史事件,比如“9·11”時你身處何處。我記得我的初吻,記得曾在演唱會上見到約翰·列儂,還記得曾看著一架飛機撞上世貿大廈。然而,雖然這些事件很重要,但它們并非我生命的定義。定義我生命的,是我的第一次驚恐發作。那是1982年的5月21日,一個周日。
那時我二十歲,正在倫敦留學,讀大學三年級。那日早晨我帶著一種末日逼近的感覺醒來,心砰砰直跳,感覺自己無法呼吸。我朝我的室友大叫:“救救我,救救我,我快要死了!”他笑道:“真的?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告訴他,“叫救護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認為,我由于吸毒而產生了恐怖的幻覺,或者我做了一個噩夢,又或者兩者都是。但是,我非常清醒。我沒有使用任何毒品或藥物。這是我第一次驚恐發作,但不是最后一次。從那天起,就像電影《偷天情緣(Groundhog Day)》里的Bill Murray一樣,我被困于恐慌癥的世界中難以自拔。
根據美國焦慮和抑郁癥協會(Anxiety and Depression Association of America )統計,美國有4000萬成年人遭受著焦慮癥之苦。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在許多方面,我們的世界比起以前并沒有那么危險,不確定性也更少,并且處于更強的控制之下。那么,是什么使得這占美國總人口18%的幾千萬美國人如此焦慮呢?
著有《不安:焦慮與抑郁之起源(Angst: Origins of Anxiety and Depression)》的精神病醫生,Jeffrey P. Kahn寫到,長期處于警覺和焦慮狀態曾幫助保護我們的祖先不受大自然的威脅。他還說,“人類在進化中繼承了一套從眾的生物本能,這種本能試著把我們哄回群體,其中就有恐慌性焦慮——當我們在地理或心靈上迷失方向時,這種焦慮就會召喚我們回到群體。除此之外還有社會性焦慮。在面對別人的不滿時,這種焦慮會讓我們為了得到他人的認可而降低自己的社會地位。”
科學家們還發現,在人類身體里,同樣的基因會影響負責偵查的大腦部分,即杏仁核的運轉。美國北卡羅來納州的達拉謨杜克大腦科學研究所主任,神經經濟學專家,Michael Platt 說:“我們發現人類和猴子體內的一些基因會對社會獎勵機制產生極為相似的破壞。”
通過焦慮來維持社會秩序對集體行為極其重要,而正是集體行為讓我們在野外得以繁衍。如今,從現代辦公室到現代部落,地位和焦慮的關系隨處可見。劍橋大學的人類學家,Djuke Veldhuis曾在巴布亞島和新幾內亞的部落中居住,并對其進行研究。她解釋道,部落成員與首領的關系至關重要。“那些覺得自己不被社會接受的人們會感到相當焦慮,”她還說,“他們越覺得自己被社會接受,他們就越不焦慮。”
我們焦慮的能力源于我們的生存策略。但是隨著我們的生活越來越遠離自然,焦慮的原因也發生了改變。Kahn相信,文明進步所需要的科技、自立、平等和創造力刺激了我們的生物焦慮反應。“本質上,人們要取得進步就要放棄從眾本能,”他說——而這一獨立的代價就是焦慮。“人們通過薩滿法師、宗教、政府和法律來應對科技進步帶來的新的不確定性。”
我擔心我的未來。我離婚了,現在一個人生活。我正執行著一個重要又復雜的恐懼癥治療方案。要是我的藥物不奏效了,我該怎么辦?要是我的經顱療法不奏效了,我該怎么辦?這一未來的不確定性讓我焦慮不已,這對一個患焦慮癥的人來說并不是件好事。但是,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因為自己正擔憂而擔憂。不確定性的確定之處就是,它會一直存在于這個世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