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富文
???提起他,不少人都會豎起大拇指,夸他是能人。還有人戲稱,他是規劃上的“全能神”。但他卻難擋誘惑,利用職權,貪賄撈錢,結果被錢拉下了水,上演了一曲歧路悲歌。
臺灣著名作家三毛曾經說過:世上的喜劇不需要金錢就能產生,世上的悲劇大半和金錢脫不了干系。這話用在江蘇省盱眙縣規劃局原副局長程明身上,倒也貼切。這個學歷高、能力強、在規劃上有一手,被稱為“程一手”的70后,既年輕又有抱負,本來前程一片光明,可問題就出在一個“錢”字上,他難擋誘惑,利用職權,貪賄撈錢,結果被錢拉下了水,上演了一曲歧路悲歌。
1971年出生的程明,年紀不算大,但在盱眙的城建和規劃系統,名氣卻不小。提起他,不少人都會豎起大拇指,夸他業務精,是能人。還有人戲稱,他是規劃上的“全能神”。
程明的“能”,首先來源于學業基礎厚實。出生農家的他,深知靠在泥土里刨食的父母供自己讀書的不易,因而能發憤圖強,刻苦攻讀,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成績優異,被稱為“學霸”。功夫不負苦心人,高考時,“學霸”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國家首批“985”高校——蘭州大學,攻讀城市規劃專業。1995年,程明大學畢業后回到家鄉盱眙,被安排在縣建設局任技術員。
工作之初,程明把農家子弟的優良傳統發揮得淋漓盡致,曾有一次為了完成縣委交辦的突擊任務,連續三天三夜未合眼,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受到了領導的稱贊和同志們的好評。
近些年,盱眙的城市建設突飛猛進。洪澤湖畔,“第一山”下,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一條條大道伸向遠方。城市建設的發展,為學規劃專業的程明展開了廣闊的天地,使他的專業大有用武之地。他在縣城跋山涉水,在圖紙上筆走龍蛇,盱眙縣城的標志性建筑——山水廣場、中央公園、海通時代廣場等大型房地產項目的規劃設計,均出自他的那雙妙手。于是乎,程明便成了規劃專家;于是乎,妙手也成了“一手”。當然了,不能讓“一手”空手,是能人就要重用!程明的仕途像他規劃的城市建設一樣突飛猛進,他從普通辦事員一路升遷至盱眙縣建設局副局長。2010年機構改革后,程明又任縣住建局黨委委員、規劃局副局長,主要負責城市規劃編制、單位建設規劃審批、城區民房建設規劃審批、市政基礎設施公益項目規劃方案編制與設計、規劃監察、測繪、檔案等工作。
程明業務精湛,仕途坦蕩,手握大權,漸漸自我感覺良好起來,用盱眙話來說,就是人越來越“麻”,意思是為人高調,架子很大,一般人很難入他的法眼。
在盱眙,程明是企業老板尤其是建筑開發商爭相接近的“寵兒”。因其掌握著全縣建設的整體規劃,建筑開發商們清楚,只要掌握規劃的“程一手”高抬貴手,多增加一個0.1%的容積率,他們在建的億元大樓就能多賺千萬元。因此,他們總是希望與程明“零距離”,與其“哥倆好”。不過,他們也知道其中的潛規則,少不了金錢開道,“信封”解決。
在盱眙縣城搞房地產開發多年的老板惠松(化名),一天找上門來,他的見面禮是一只裝有3萬元人民幣的厚信封。一陣寒暄過后,惠松就開宗明義:“久聞您程局長大名,早就想來拜訪,可一直沒有機會。今天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看您,交個朋友。常言道‘空手上門,貓狗不理’,我總不能空著手來啊,這點小意思務請您局長賞光收下!”說完,從手提包里掏出那只沉甸甸的厚信封。
此時的程明,心中還有個廉政“緊箍咒”,知道若收“信封”就是犯錯誤,更何況與這姓惠的并不熟悉,一旦“信封”變成“炸彈”豈不完了!當即沉下臉來說:“你這是干什么,要害我呀?這朋友可交,但錢不能收,趕緊把‘信封’收起來,否則莫怪我翻臉不認人!”惠松見程明動真的,也不勉強,“嘿嘿”地笑了兩聲,找個臺階下,收起信封,悻悻地走了。
試水不成,惠松開始總結經驗教訓。他又想起了不久前從報上讀過的一則故事:說的是非洲大草原上有一種體格健壯的驢,常在夏夜寂靜時出來吃草。每當此時,就會有種身材較小的蝙蝠悄悄飛來,在驢的踝部溫柔地輕舔吸血。開始,驢也不習慣這種麻酥酥的感覺,時不時抬起腿用尾巴來回掃動。但時間一長,也許是蝙蝠舔得格外溫柔,也許是驢子適應了這種很舒服的舔,總之,驢子很享受這種一邊吃著青草,一邊安享溫柔舒服的輕舔了。天亮時分,體格強壯的驢子血盡轟然倒地,喪生于蝙蝠那小而溫柔的舌尖。這則故事使惠松深受啟發,“輕舔”比“急火”管用,要拿下手中有權的官員,開始階段用溫柔的“輕舔”,不失為一著好棋。對,就用這個辦法!
自此,惠松改變策略,“輕舔”程明,今日請其吃飯喝酒,明日邀其唱歌跳舞,后天又送上幾百元的購物卡,來個長流水不斷線。這一“輕舔”,把個程明“舔”得渾身舒坦,慢慢對其放松了警惕,到后來竟和他成了“哥們”。惠松接待程明,前來陪同的大都是在盱眙搞房地產開發的老板,瞧著這些人身穿名牌,開著豪車,夜夜笙歌,揮金如土,程明的心理開始失衡了:這些老板能有今日,還不是靠著我姓程的對他們寬松的規劃和審批,一個個掙得盆滿缽溢,養得腦滿腸肥。可我自己呢,“出了燈油錢,卻在黑處站”,拿的是死工資,住的是福利房,到如今,自己家連輛轎車也沒有……
越想,程明心理越不平;越想,程明感到越失落,清廉能值幾個錢!他決意不再堅守清貧了,“堤內損失堤外補”,他把目光盯向老板,要用手中的權杖同他們較量,將自己的“損失”撈回來。于是,他的這“一手”,開始伸向老板,伸向金錢。
惠松見機行事,趕緊上門。開始他還想將上次未收的3萬元送出去,老婆見狀不樂意了,指著他的腦門說:“你這個人呀,黃鼠狼泥墻——小手小腳,干不成大事。3萬元就想讓人家程局長開眼?那是白日做夢,我看要么不送,要送就要送個大的!”惠松想想也是,于是咬咬牙,又加了2萬元。
一天上午,惠松提著裝有5萬元現金的手提包,敲開了程明辦公室的門。此刻的程明,正蹺著二郞腿,躺在老板椅上,口吐煙圈,腦子里不知在想什么。見惠松上門,料知定有“好事”,立即起身相迎。這回惠松倒沒有怎么寒暄,而是直奔主題,要求在建的兩處房地產項目增加容積率,并盡快審批。說完,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只裝有5萬元人民幣的“大信封”,放在辦公桌上。程明見狀,臉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地滿溢出來,連句客套話也沒說,當即將錢放進抽屜里,動作十分麻利。沒過幾天,惠松所提的要求便如愿以償了。
這腐敗的“美味”,程明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他那善規劃、能審批的“一手”,越伸越長,但凡送上門的,來者不拒,統統笑納,財物家里擺不下,就將辦公室辟為“第二倉庫”。案發后辦案人員搜查其辦公室,櫥柜里書未見幾本,但中華煙卻有30多條,此外,還有高檔茶葉和茅臺酒,抽屜里還有一摞摞的購物卡。
開發商何海(化名)自結識程明后,也學惠松的“輕舔”,請吃邀舞常態化,逢年過節還送些購物卡,但數目不太大。何海哪里知道,此程明非彼程明了,胃口變大了。程明憤憤地想,這個家伙,得給點顏色瞧瞧,讓他嘗嘗咱手中權力“殺威棒”的滋味,長長記性。
2010年底,何海在盱眙開發某國際廣場項目,這個項目建筑較多,投入不菲。何海覺得有錢可賺,如果再增加些建筑密度和容積率,將會賺得更多。當然,要達到目的,首先得過程明規劃和審批這一關。他想到自己平時與程明酒肉不斷,往來較多,也算得上是好朋友,過這一關還不是三只手捏螺絲——篤定。誰知上門卻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哎呀呀,這事不好辦哪,你瞧瞧,有多少制度和規定管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不要為難我嘍!”一頓權力“殺威棒”,將何海打醒了。在盱眙,這類經程明一手審批的事,多了去了,為啥到我何海這兒偏卡殼了呢?葉爛了要從根上找原因,他尋“根”找去,原來“根”在錢上,送得少了,人家程局長不開心了。
何海省悟了。2011年春的一天,他備了一只裝有5萬元人民幣的塑料袋,來到程明的辦公室,他沒有寒暄,程明也沒有客套,立馬完成了權錢交易。至于項目增加的規劃及審批,自然是水到渠成,不用何海再煩神了。
陳毅元帥在一首詩中說過: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盱眙縣的黃花塘曾是當年新四軍的總部所在地,當過新四軍軍長的陳毅也在盱眙呆過較長時間。這段歷史,作為盱眙人的程明自然了解。黃花塘的新四軍紀念館,程明參觀過多次,陳毅的這句名詩,他早就熟記于心,心里也清楚“伸手必被捉”。因而,他時常擔心,自己伸黑手,撈黑錢,說不定哪天手就被捉了。他夜里常常做噩夢,白天聽到警笛就心驚。
程明最怕黑夜來臨,可黑夜還是來了。2013年4月初,他遭舉報,被盱眙縣人民檢察院監視居住;4月23日被刑事拘留;同年5月7日被逮捕。2013年11月28日,盱眙縣人民法院一審認定,程明受賄人民幣105000元,決定以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十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5萬元。程明不服,提起上訴,2014年2月27日,淮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程明那能干的“一手”,終被鐐銬鎖住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一天。跌進高墻,沒了往日的燈紅酒綠,面對的只有寒窗冷月。每當夜幕降臨,他總是難以安眠:年邁多病的老母、經濟拮據的哥姐、正在讀高中的兒子,他們正需要他的關心和幫助的時候,他卻因貪入獄,連給多病的老母奉次湯藥、倒杯熱水的機會也沒有了!貪欲真是害死人呀!